---
冰公主的目光从虚无中缓缓聚焦,落在了不远处冰案上静静放置的天翼灵弓上。
那把弓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冰蓝光泽和神圣气息,但此刻在她眼中,
却仿佛沉重了千钧,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前世的热血与悲鸣。
她无意识地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冰公主灵…青…司…时…
这两个名字如同带着魔力,一出口就牵扯着心口一阵细微却尖锐的抽痛。
颜爵眉头紧锁:
颜爵冰冰?你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他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冰公主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
里面带着一种颜爵从未见过的、深切的迷茫和探究:
冰公主狐狸…你知道…灵青和司时吗?
颜爵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他显然没想到会从冰公主口中听到这两个几乎早已湮灭在漫长时光里的名字。
他迟疑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颜爵…知道。”
他斟酌着用词,
颜爵我在一些极其古老的仙境卷轴残篇上,看到过关于他们的零星记载…
颜爵传闻,他们曾是整个仙境最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力量强大,地位尊崇,形影不离。
他顿了顿,观察着冰公主越发苍白的脸色,声音放得更缓:
颜爵但后来…据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重大变故,两人反目成仇,势同水火…
颜爵再后来,就彻底失去了消息,仿佛从仙境消失了一般。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惋惜和困惑,
颜爵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卷轴记载语焉不详,那段历史似乎被刻意模糊了。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灵青和司时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冰公主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冰毯。
果然…卷轴上也不会记载那场惨烈的背叛和牺牲吗?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只极轻地应了一声:
冰公主…好吧。”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颜爵看着她这副心事重重、却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心里担忧更甚,
却又不敢逼问,只能默默陪在一旁。
是夜,颜爵回去处理公务了,
冰公主独自一人来到冰晶宫后方的冰晶花园。
她坐在由万年寒冰自然凝结而成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
夜空中,瑰丽的北极之光如同巨大的彩色绸缎,无声地舞动,映照得整片冰川如梦似幻。
周遭繁星点点,冰冷而遥远。
她却毫无欣赏的心情,目光放空地望着那变幻的光带,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白日的对话和梦中那惨烈的结局。
冰公主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冰公主(司时…他明明是灵青的挚爱,为什么要帮那个羽墨魔王?他口中的“自由”又是指什么?)
冰公主(付出那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冰公主(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冰公主 或许只能亲自去看看了,说不定天翼灵弓能完全能接受自己了
她从秋千上下来,朝着寝殿走去,背影在绚烂的极光下显得格外孤寂清冷。
次日一早,冰公主便悄然离开了冰晶川,来到了花海潮。
灵公主花翎似乎早已感知到她的到来,层层叠叠的粉色绸缎无声地波动着。
冰公主脚步未停,径直就要往那绸缎之后走去。
灵公主冰公主请留步。
灵公主空灵的声音从绸缎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只闪烁着柔和光晕的花灵蝶飞出,轻盈却坚定地拦在了冰公主面前。
冰公主停下脚步,微微蹙眉,却没有强行突破,只是抬眼看着那阻隔视线的绸缎,声音清冷直接:
灵公主灵公主,帮我进入灵青天使的灵魂空间。
绸缎之后沉默了片刻,似乎被这个突兀而大胆的请求惊住了。
良久,灵公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迟疑和劝阻:
灵公主灵青天使的…灵魂空间?这…恐怕…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灵公主并非我不愿相助,而是强行进入逝者残存的灵魂空间,尤其还是灵青天使那般强大的存在,风险极大!
灵公主稍有不慎,你的灵魂都可能被其中残存的意念冲击甚至同化,迷失其中无法归来!
她加重了语气:
灵公主若要进入,为保安全,你必须…先行卸下自身九成以上的法力,以最纯粹的魂灵状态进入,方能减少排斥,
灵公主但也因此…你会变得极其脆弱,一旦在里面遇到任何危险,几乎毫无自保之力!”
冰公主(卸下九成法力?)
冰公主的心微微一沉。
这意味着她将变得无比脆弱,任人宰割。但…
她几乎没有犹豫,抬眼看向绸缎,眼神坚定:
冰公主…嗯。我知道。
灵公主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声音里带上了焦急:
灵公主冰公主!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那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灵公主为了探寻一段过去的记忆,冒如此大的风险,值得吗?”
冰公主快开始吧。
冰公主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她不想再浪费时间解释。
灵公主又是一阵沉默,最终,一声悠长的叹息从绸缎后传来:
灵公主…好…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会尽力护持通道。
灵公主但请你务必记住,无论看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务必守住本心,尽可能快些回来!
灵公主你的身体无法长时间承受灵魂离体的负担!
冰公主嗯。抓紧时间。
冰公主闭上眼,开始主动收敛自身磅礴的冰系仙力。
随着力量的收敛,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
周身强大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
绸缎之后,灵公主的力量开始凝聚。
灵公主叶罗丽魔法,生的灵,魂的心,以生命之名,引路彼岸——灵魂空间,开!
几只最大的花灵蝶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它们围绕着冰公主飞速旋转,洒下无数金色的光粉。
在冰公主身后,空气开始扭曲、波动,最终形成了一扇朦胧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虚幻之门。
门内是一片深邃的、看不真切的混沌。
花灵蝶率先飞入了那扇光门之中。
灵公主快去吧!尽快出来!
灵公主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
冰公主深吸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熟悉的世界,毅然决然地抬步,踏入了那扇光影之门!
就在她身影彻底没入门内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眼前的一切景象骤然扭曲、变暗,最终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失重感之中…
…
几乎就在冰公主进入灵魂空间后不久。
冰晶川内,处理完灵犀阁琐事的颜爵兴冲冲地来找冰公主,推开寝殿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颜爵冰冰?
他唤了一声,无人回应。房间里冰冷而空旷,没有丝毫气息。
颜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冰公主 “不在这?冰冰会去哪?
他了解冰公主,她重伤初愈,又得了天翼灵弓,按理说不会轻易离开冰晶川。
他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
突然,空气中极淡的冰雪仙力微微波动,一行由极细冰晶凝结而成的字迹,缓缓在冰墙上显现出来:
“狐狸,本公主出门几日,勿找。”
字迹清冷,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颜爵看着这行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欢喜和期待瞬间冻结。
他垮下肩膀,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委屈:
颜爵怎么…怎么又不带我一起啊…
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灵犀阁,颜爵瘫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唉声叹气,整个人都蔫了。
正好毒娘娘毒夕绯晃悠过来,看到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掩唇轻笑,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毒娘娘哟,这不是我们颜大司仪吗?怎么愁眉苦脸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颜爵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哭丧着脸:
颜爵冰冰不知道去哪里了…还留书让我别找她…哎!
他重重叹了口气。
毒夕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故意拖长了调子:
毒娘娘啊~原来是你家冰公主不要你了啊?真是可怜呐~
颜爵才没有!”
颜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猛地坐直身体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很快又蔫了下去,
颜爵她只是…只是有事要办…
毒夕绯见好就收,不再逗他,正了正神色道:
毒娘娘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起来,我今天来的路上,好像看见冰公主往…花海潮的方向去了。
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颜爵花海潮?!
颜爵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颜爵真的吗?多谢!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化作一道墨色流光,急匆匆地冲出了灵犀阁,直奔花海潮而去。
毒夕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
花海潮外,颜爵几乎是硬闯进来的,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喊道:
颜爵小花!灵公主!
层层绸缎波动,灵公主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灵公主颜爵司仪?何事如此匆忙?
颜爵紧紧盯着绸缎的方向,急切地问道:
颜爵冰冰是不是来过你这?”
他敏锐地感觉到花海潮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
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冰公主的冰雪之力,还有一种…空灵缥缈的灵魂波动。
绸缎后的灵公主明显顿住了,陷入了沉默。她想起了冰公主进入前对她的叮嘱:
冰公主(“如果颜爵找到这里来,就说我没来过。”)
她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遵守承诺,声音有些发虚:
灵公主没…没来过。颜爵司仪是不是感应错了?
颜爵的心沉了下去。
他太了解灵公主了,这迟疑和心虚根本瞒不过他!
而且,空气中那丝微弱的、即将消散的冰雪气息绝不会错!
他不再追问,而是猛地闭上眼睛,全力释放出自己的感知力,仔细捕捉着花海潮内残留的每一丝魔法气息。
颜爵(冰雪的力量…很微弱,像是被刻意收敛过…)
颜爵(还有…一种更古老的、带着悲伤和神圣意味的残留…)
颜爵 (以及…生命与灵魂法术发动后特有的空间波动…)
几个线索在他脑中飞速串联!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浮现!
颜爵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颜爵灵魂空间!小花!你竟然让她进了灵魂空间?!还是灵青天使的?!”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带着一丝颤抖。
灵公主被他点破,再也无法隐瞒,声音里带上了慌乱和歉意:
灵公主颜爵…我…
颜爵气得脸色发白,指着那绸缎,手指都在抖,
颜爵卸下法力进入那种地方,万一遇到残存的恶念或者空间崩塔……
他不敢再说下去,完全失了平日里的从容风度。
灵公主自知理亏,在绸缎后沉默不语,只有一声充满歉疚和无奈的叹息传出。
颜爵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发火于事无补。
他死死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强行闯入灵魂空间捞人是不可能的,只会引起更糟糕的后果。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恐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无比:
颜爵…静观其变吧。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但这种等待,无疑是最煎熬的折磨。
他一挥衣袖,一套冰晶凝成的茶几座椅出现在身旁,
他沉着脸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冰公主消失的那片虚空,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花海潮内,一时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颜爵那压抑到极点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