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转在北方的几年里,我时常在想我们此行的意义。
当最初神选名单降临在我面前,我填上“枪”的时候,我知道世界变了。然后是兑,他本是震的师弟,被师傅逐出师门后,也被神选名单选中。他在南方聚了一群跟班,四处建立要塞,想要称霸世界。
本来我并不知道这些,我只是待在边陲的一名小小的雇佣兵,和震一起出任务或接个战争委托。我们只为选择和金钱而战,从未想过要高呼什么正义。
直到一群曾经的战友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归入了兑的麾下,第一个任务却是杀掉震,顺带我。
他们为金钱而战,而我们为选择而迟疑。当他们抬起枪指着我们,笑着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我真想抬起刚得到枪,将他们一并杀了。然后震拔刀了,他做了选择。
震说,是兑,我的师弟。
又说,我要杀了他。
然后我就跟着震踏上了现在我自己也说不清对错的路。我们在路边救下流浪的晃,他摇摇晃晃饿的不行。我们带着他大吃了一顿,说,以后你就叫晃吧。晃就迷迷糊糊地和我们一起前行。
一天,晃跑到我的面前,说,大哥哥,你看,你看!
我一把抓住他晃来晃去的手,结果自己被烫了一个大泡。
你也是神使!看来我们捡了个宝,我说,当时你填的什么?
晃顿了顿说,妈妈要我注意冷热,也就教会我这两个字——
我沉默了一会,蹲下来,说,来,我教你写“晃”字,一个太阳,一个光。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但又很远了。我把晃弄丢了。到现在我还不相信,我竟然把晃一个人留在荒野上,自己去等那不会出现的闪电。他当时甚至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胖子就倒在他的身旁。等我回到河边时,胖子已经灰飞烟灭了,那把火把河岸的树都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曾经的冰雪王座孤零零地立在岸边,两支冰龙灯柱直直地指向天,龙口中的火已经灭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下失去了全部,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非常混蛋。
胖子是在路途中主动加入我们的,他是一个宅男,却站在我们面前说要拯救世界。他以为“生命”是一个很厉害的词,结果发现只是一个战斗力很渣的奶妈角色。尽管这样,他也想尽力地保护身边的人。
而我呢?我的使命是什么?“神”选了我仅仅是让我用手中的枪去杀戮吗?可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为谁而杀呢?
在北方度过了几个春秋已经记不清了,有时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谁。街边常有一些大声吵闹的人,吵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那些人要发泄愤怒,昼夜不停地发泄,不发泄的人已经死了,或是即将赴死。
我突然很慌乱起来,想到自己的生活,又从慌乱变成惶恐。作为一个缺乏目标,对未来缺乏激情的人,时间就像一名无情的解差,推着自己走向菜市口。在途中,我看似一步步地前进,看似无所畏惧的样子,却只是傻的可爱和强颜欢笑。
不能再这样了,我给自己说,我要找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震说过,神使的消失会伴随着神使意义的消失,所以震、兑死了,“我”也就不存在。但生命还在流淌,它并没有改变。于是我背上行囊,再次踏上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