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我从每天下午爬窗户进画室画画,变成了打扑克牌。上一届考试结束的几个高三学长,又重新回到画室,说是要做入学再考试的准备,所以直到入学之前,都要跟着老师继续画画。之前我们偶尔在一起玩,这次回来,他们看到我总是一个人,就陪着我打扑克,画画,晚上一起回家。
所以我和江荷花,还有美铃、林百的事情,很快被他们察觉。他们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更生林百的气。很久以前林百和美铃刚来画画的时候,就有好多人不能接受林百。虽然年龄只差一岁两岁,但是想法差很多,他们难以接纳,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天气非常的冷,我没穿外套,冻得直打喷嚏。一个学长就把他放在画室的校服递给我穿。我们的校服是全市统一,所以没什么关系,只是男女有别,看颜色很明显。但我一直觉得男女生应该调换一下,女生穿男生的更好看。
一个晚上课间休息,偶然看到一块画板上画着我心爱的NANA。娜娜寂寞的眼神仿佛在看着我,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忧伤。
等到画板的主人坐回来,我才发现是个新来的学生。她戴着眼镜,茶色的头发柔软地在额前垂下一缕,肤色苍白,却又在脸颊点缀了两片粉红。我忍不住走到她跟前:那个,你也喜欢NANA吗。
她吃了一惊,点点头。
叫我鳕鱼就行。她又说。你呢。
夏莞,莞尔一笑的莞。
真是个好名字。鳕鱼笑起来。
这是不久前,李清亦对愁眉苦脸的我说的:小莞,你不能总是这样阴着个大脸,你看,你的名字,夏莞,不是莞尔一笑的意思吗。你该多笑笑,这一定是你父母对你最大的期待。
所以,再难过,也要笑起来。
鳕鱼的家就在我家前面,放学的时候,她自告奋勇加入了高三学长们的护送大军,看着摇摇晃晃的我,笑到几乎晕过去。
我终于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一天上课,美铃突然提高音量说:哎,每天总能看见贱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心情真是不好。
我知道她是在说我。但我纳闷,她这突然唱的是哪一出。她狠狠白了我一眼,又低头画画。
课间休息,我想去洗手间。楼上有男女都可以进的洗手间,和男洗手间,就是没有女洗手间。美铃身边围着一圈人,堵在楼梯口:哟,这是要去哪啊。我平静地回答:洗手间。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又得意的说:哼,去男厕所吗。哦不对,我忘记了,你是雌雄同体吧。我强忍着没说话,在她得意的笑声中走上楼。
我不知道李清亦怎么想,他的干妹妹如此针对我。他却默不作声。
我给李清亦打电话,他有些无奈地说:美铃对你的意见很大。她认为你是个表面很乖,内心心机很深的女人。而她最看不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你在欺负江荷花。这种事我和江荷花没法解释,她觉得我们都是被你骗的,我俩越解释,她会越恨你。
那最近怎么回事?美铃这么公然挑衅我。
他长呼一口气,问:不是你和毕业的那帮哥们儿先欺负了林百吗?林百说有一天发现她的画板不见了。之后看见你们用它打牌,上面放的东西也丢了,她很伤心,觉得你要联合那伙人欺负她。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听起来,她们都是正直的好人,只有我是个坏孩子呢。
美铃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住我,要我道歉:别装傻了行不行,你们这么欺负林百有意思吗?你们把她吓坏了!
学长们围过来,把我挡在身后:有话冲我们来,老欺负小不点是什么意思。是我们看不惯你们欺负小不点,就拿了林百的画板,但没有动林百的打算。你不高兴,我们可以和你道歉。
事情因我而起,还是我去吧!我充满愧疚,又感激他们这样护着我。
其中一个壮壮的人,一只手拦开我,跟着美铃走了。原来他们刻意这么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我打抱不平,现在还愿意为了我,放下尊严去道歉。因为他们到了九月就会离开,如果现在不把事情摆平,美铃在他们走之后会更加排挤我。
鳕鱼说,小莞真是多灾多难。又补充道:你知道吗,我完全没想到,你会主动和我说话。我以为你是那种很跳很傲气的女生。穿着男生校服,和一圈男生打扑克。没想到,你对我说话,那甜甜的娃娃音,一开口我就酥了,这明明还是个小盆友嘛。
我看着鳕鱼,我们成了朋友。但我却再也没办法像对江荷花那样,对谁那么依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