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左手伸到皮绳所允许的地方,拿了不多一点老鼠吃剩的肉。我刚想把其中一点放进嘴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尚未成型但却令人欣喜的念头,希望的念头。可我与希望还有什么关系?如我所说,那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念头,人们有许多这种最终绝不会完全成形的念头。我觉得那念头令人欣喜,带给人希望;但我同时也感到它在形成的过程中就消失了。我拼命想找回那念头,并使它完全成形,但始终归徒然。长期的痛苦几乎已耗尽我正常的思维能力。我成了个笨蛋,一个白痴。
钟摆的摆动方向与我竖躺的身体成直角。我看出那月牙形的锋刃将按预计的那样划过我的胸部。它将会擦到我的囚袍,它将会一遍又一遍地从囚袍上擦过。尽管它可怕的摆动幅度(已达30英尺甚至更多)和它发出嘶嘶声的下降力度足以劈开那些铁壁,但它磨穿我的囚袍仍然需要好几分钟。我这个念头到此为止。我不敢接着再往下想。我紧紧地抓住这个念头不放,仿佛只要紧紧抓住这个念头,我就能阻止那炳钢刀下降。我强迫自己去想象那月牙形的锋刃擦过囚袍时的声音,去想象那摩擦声作用于神经所产生的那种独特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就这么想象这些无聊的细节,直到想得我牙根发颤。
下降,钟摆悄悄地慢慢下降。我从比较它的摆动速度和下降速度之中感到了一种疯狂的快感。向右,向左,摆的真远,像坠入地狱的灵魂在尖叫,像一头悄悄接近猎物的老虎一步一步接近我的心脏!随着一种念头或另一种念头在脑子里占上风,我忽而大笑,忽而怒号。
下降,钟摆无疑而且无情地下降!它的摆动离我的胸口只剩下3英寸!我拼命挣扎,疯狂挣扎,想挣开左臂。我左臂只有肘关节一下能够自由活动。我能够吃力地把左手伸到那个盘子和嘴边,但不能伸得更远。若是我能挣脱肘关节以上的束缚,我就会抓住并努力阻止那个钟摆。我说不定还会去阻止一场雪崩!
下降,仍然不停地下降,仍然不可避免地下降!钟摆的每一次摆动都引起我一阵喘息、一阵挣扎。每一次摆动都引起我一阵痉挛性的畏缩。怀着由毫无意义的绝望所引发的渴望,我的眼睛紧随着钟摆向外或向上的摆动,而当它朝下摆来时又吓得紧紧闭上。尽管死亡会是一种解脱,哦,多么难以形容的解脱!但一想到那钟摆再稍稍下坠一点,其锋利而发亮的刀刃就会切入我的胸膛,我的每一根神经就禁不住颤抖。正是希望使得我神经颤抖,使得我身子畏缩。正是希望,那战胜痛苦的希望,甚至在宗教法庭的地牢里,也对死囚犯窃窃私语。
我看出,那钟摆在摆动十一二次其刀刃就将触到我的囚袍。
(还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