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哎呀，跟你讲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妈妈讲的话，都是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个人思想讲给你听的”

“不管你的想法如何，妈妈都会支持你，你爸爸肯定也会支持你”

“你要知道，我们都很爱你，我们对你最大的期盼，不是希望你有多么高的成就，只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这就足够啦”

平安幸福?

这又何尝不是我对这个家，对你们的愿望。

“原谅妈妈，没有陪你走到十八岁，没有看到你长大成人，想想真的好遗憾啊”

“原谅妈妈的自私。你现在应该能明白，这就是我的使命，我逃不了的使命，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把生命交付给夸克族”

“如果我不牺牲，这学园之外的战火就没办法停止，这是守护我们种族人民的大事，我必须要这样做”

“或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我们都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分子，维护和平总要有人牺牲，只是牺牲的这个人刚好是我而已”

“我想，如果你背负着这样的使命，肯定也不会弃众生于不顾”

我的手心莫名有些刺痛，好像那图腾又渗进了我的肉体几分，像是在一遍遍地告诉我，这是我没法逃避的责任。

我其实从没讨厌过夸克族，也从没排斥过萌骑士的身份。我只是需要一味药，来治愈我这十几年来心脏上受的伤。

“为种族牺牲，我很自豪，但是身为你的母亲，我很抱歉，也很遗憾”

“哎呀，真是的，我真的也会难过了啦，你可不要总像你爸爸一样，有事没事就哭鼻子哦”

我看她，偶尔也会露出点小女生的情绪，大约是军人身份让她变得沉稳了很多。可是和我爸分开的那六年，在部队里，她又承担了多少痛苦和压力呢……

“好啦，话就讲到这里…”

她的脸再次贴近留影盒，但却迟疑了半天没有关上，像是还有些话没有讲完。

“谜亚星，你是不是也在听啊?”

“帝蒂娜，我在，我一直在听啊…”

听到久违的爱人唤着自己的名字，我爸起身奔向那面投着留影的墙上，颤抖着抬起手，一遍遍地抚摸爱人的脸，声音里是难以压抑住的悲伤的哽咽。

“我在…我在啊……”

好像他只是为了等这一声“谜亚星”，就苦苦支撑了十七年。

“我……”

“我会一直等你，等我们的那场婚礼”

“这可是你欠我的，不准反悔哦”

画面到此便收缩消散，墙壁上只剩下一只迟迟不肯落下的手。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他才慢慢退回到椅子上，慢慢又缩成那小小的一团，像是褪去了坚硬的外壳，脆弱无比。

“爸，听到了吗？”

我唤着一旁身形瘦削的男人，把收起的留影盒塞进他的手里，他惶恐接过，既像初次牵起爱人的手的那般紧张，又像是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我妈说，她会一直等你”

“等你欠她的那场婚礼”

“我会支持您，就像您尊重我的意愿那样”

我默默退出去关上门。

身后的卧室里传出压抑不住的哭声，那样撕心裂肺，那样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