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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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欢清晰地发觉自己的睡眠时间在变少。一闭上眼睛，​幻听便随之出现。她听见钥匙插锁的声音，听见关门的声音，听见卫生间里洗漱的声音，听见走进卧室的脚步声，听见朴秀荣睡着时偶尔发出的哼哼声。

猛地睁开眼睛，跑去门口，跑去卫生间，跑去另一间卧室，得来的却是一片空旷与静寂，​谁也不在这里，只有心跳加速至全身与急促的呼吸。

反反复复，总是抱着她会回来的期望，接着总是落空，孙承欢感觉自己要疯了。

朴秀荣明明只是短暂地住了几个月，却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改变至她竟无法承受孤独。此刻，送饭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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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凌晨清醒后无法重新入眠，索性就不睡了。孙承欢​顾不上其他，简单洗漱过后便开始准备午餐，从选择到做出成品，她眉头没有一刻不紧皱，不满意的吃几口当做自己的午餐，剩下的扔掉后从头来过。待到时针指向十一，就打包好饭菜穿着运动鞋迅速跑去，唯恐自己速度不够快让饭菜凉透。

朴秀荣不会加热着吃的，她太清楚了。

到了门前却犹豫起来，手抬起又放下，像一个回答不出问题的小孩一般，不安地迅速眨眼，认真思考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哪怕心里极其清楚根本不会有什么聊天的机会。

鼓起勇气抬手敲了三下，等待片刻却无人回应，孙承欢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骤然间呼吸都困难起来。使出浑身力气重重地拍打起门，隔音不是很好的房间里脚步声传起，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朴秀荣。

险些晕厥的孙承欢松了口气，事先准备好的话语全部遗忘在后脑勺，只是木木地将手中的一次性饭盒递过去。

朴秀荣接住后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刚刚在睡觉，没有听见。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的，不麻烦。”

“我这边实在是…”朴秀荣回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室内：“有点乱，你想的话，就进来坐？”

想，特别想，想问问近况如何，想聊聊家长里短，想撑着头看她的睡颜，想仔细端详她的脸，千想万想，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客气的拒绝。

简单的道别过后孙承欢替朴秀荣关了门，自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冗长又琐碎，怎么都无法拼在一起得出完整的句子。从意识中挣脱再抬头时看了眼手机上的表，惊觉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她拍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未做晚饭，便急忙跑回家，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又带着饭盒来到了朴秀荣家门口。

一开始朴秀荣还不拒绝，后来她执意不要孙承欢送晚饭，态度强硬到孙承欢只能作罢，再后来甚至连见面都成了奢求——朴秀荣不肯与她见面，只是让她将饭放到门口，敲敲门提醒过后就离开。这还是孙承欢交涉许久以后得来的结果，朴秀荣原本是连饭都不允许她送了。

做饭与送饭成了孙承欢生活的唯一旋律，偶尔她还能背靠着门坐下，与门那边的朴秀荣聊聊天，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一整个下午，待到天黑才缓缓离开。

她不止一次发现自己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重，面色愈发枯黄，甚至头上长起了白头发。孙承欢认为自己需要照顾朴秀荣，坚决不可以病倒，于是逼着自己正常吃一日三餐，可不到两天便又会遗忘。

单恋越久便越擅长自我欺骗，孙承欢坚决不肯接受离别期将至，固执地把一天过成一个月，一年。从前分明最发愁吃什么，可她甚至在胡思乱想之中列好了几个月的菜单，在睡不着的夜里如同强迫症发作一般不停翻看食谱。

苍白的脸色，坚定到偏执的信念。

她浑身动力，可这动力越是充足，便越衬得现实无力。生活不会等她完成计划，朴秀荣也不会。

该是湛蓝的天，可是从朴秀荣家门口那个许久没有被擦过的窗户看去，连天都脏到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