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金屬碰撞所產生的摩擦聲,迴盪在死氣沉沉的城鎮裡。身著白色軍裝的雪白身影手持雙劍,與揮舞著形化為惡魔右臂的黑色人形纏鬥著,一者遊刃有餘地揮舞雙手上閃爍著銀月光輝的西洋劍,一者面帶邪氣的笑容,形化為惡魔的利爪映著猩紅的月芒,血紅的眼瞳彷彿是溢出瘋狂與癲狂的血槽,即便沒有傷到海德森分毫,但彌漫在空氣與濃霧中的血腥味卻越發濃重……
「可笑至極……你真的以為,我會輕易地敗在你的手下嗎……?」,劍與爪的纏鬥中,黑玫瑰掛著病態而優雅的笑容,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咧起的嘴角悄悄飄出,語氣溫柔宛如優雅琴聲,可響在耳畔的,卻彷彿是夜裡的磨刀霍霍。
「在下明白,憑式神的力量,是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擊退閣下的……」,聽到這,黑玫瑰滿意的露出狂妄的笑臉。
「不過……希望閣下沒有忘記………」,話到此,海德森抬起頭,清澈如冰晶的眼中顯現出一股堅毅的殺意,「在下……並不是孤身一人…………!」,這句話似冬夜湖水,轉瞬澆熄了黑玫瑰眼底對殺戮的興奮與熱情;霎時,一道冰冷的劍鋒迎面而來,持劍者身若游龍、敏捷如兔,那轉瞬間的失神,成為了威脅他性命的危險因子。
緋紅的雙瞳,彷彿是槍枝上所配備的精密瞄準鏡——瞄準、鎖定、攻擊
儘管黑玫瑰反應之快,但霎那間的警覺仍是快不過瞬間的劍意;隨著劍鋒撕裂皮肉的聲響,一股冰涼穿刺而過,黑玫瑰視線下移,看了看從胸口穿刺而出的劍鋒,又瞟了一眼刀尖上掛著的…………
鮮血淋漓的心臟
暗紅色的血液,順著臟器的輪廓滑下,低落。
黑玫瑰撇過頭,無機質的紅瞳直勾勾地看著碧爾蘸著鮮血的面容,宛若死灰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光芒,沉聲道:「一切……還能再來一次…………對吧?」,隨後便應聲而倒;而後者則是突然跪坐在地,凝視著眼前逐漸冰冷的遺體,隨後毫無預警的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白皙的雙手死死地抓著棕褐色的髮絲,瞳孔劇收,臉色唰白,彷彿是收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
海德森見狀,踏著匆促的步伐步來,「發生什麼了嗎……你沒事吧……?」,清澈的眼里盡是對碧爾的擔憂與不安,方才的嚴肅彷彿只是一場笑話一般地不見蹤影,取而代之是無盡的溫柔與焦慮。
「海德森………我…我…殺了薔薇嗎……?」,忽地,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從碧爾血色全失的雙唇中擠出,碧爾邊說,一邊伸出雙手,抓緊海德森的衣領不放,纖細的十指緊緊地抓著,碧爾的雙手無法自制的顫抖著
海德森知道,她很害怕、很焦慮、很不安……
他想安撫她,但身為一個式神,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甚至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她有惻隱之心…………
作為一個合格的式神,他應該是冰冷的
但他現在
希望她時刻都是笑著的。
「冷靜下來…他到底讓你看到了什麼……」,海德森跪在冰冷的地面,任由那雙手緊抓著自己的領子;此話一出口,碧爾的腦中便再次播放起剛剛的畫面——
逐漸變得朦朧不清的視野中,身軀被刺穿一個大窟窿的黑玫瑰,緩緩地撇過頭,畫面忽地一閃,上一秒還架在劍上的黑玫瑰,瞬間變成銀白色的身影,從傷口不間斷溢出鮮血的情景、失去光點的空洞金眸、沾染上腥紅的洋裝與皮革手套,那一瞬間,碧爾覺得自己彷彿成為了千古罪人…………
她不想再回想起13歲那年的事
沾染著罪惡的雙手,不配被至上神洗滌,不配得到神的救贖
所以她選擇了與佩爾達斯的交易。
時間宛如被冰霜凍結般,僅僅幾分鐘的等待,卻猶如數個世紀那樣的久遠;然而海德森的慰問,並沒有撫平碧爾的情緒,施加在衣領上的力道反而又更重了一些。
「別難過了……也別再害怕了…………那不過是幻象而已…再說……」,海德森邊說道,邊將雙手覆上另一雙顫抖的手背,一股溫暖由冰冷的手背擴散開來,宛若黑暗裡的一盞明燈一樣,溫暖、光明,從自己有記憶以來,便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的安慰、關心,威爾打從她孩提時期起,便非常偏愛薔薇,會幫她打理生活的,從來都只有皇宮裡的侍女,在碧爾的記憶裡,從來就沒有自己和威爾好好相處的時光,威爾他總是說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只因為,他忙著陪薔薇念故事、讀書、鍛鍊、玩耍…………碧爾始終獨自一人走在黑暗裡,當她以為自己終於習慣了孤獨,海德森卻出現了,彷彿黑夜裡街道上唯一的光明,是那樣的溫暖…………
感受過了明燈的溫暖,便不會再想回到黑暗的泥沼
也正是因為如此,變得比以往更脆弱…………
「再說……你還有我呀……」
彷彿自己,第一次感覺到,活著。
一陣溫暖輕輕地滑過下眼瞼,海德森輕柔的抹去悄悄積蓄在碧爾眼角的淚珠。
「不要哭……就當是為了我……幸福的笑著………」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黑暗的月夜,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雪,漫天的雪白幾乎與海德森的髮絲合為一體,在冷月的照映下,海德森耳飾上垂釣著的藍水晶,閃爍著雪夜的溫情與光芒。
萬能的神啊……請賜予我灰暗孤獨的生命…一盞溫暖的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