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问过我。
要走多远才能到达我的心里。
抱歉,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请原谅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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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沉寂而清冷,氤氲的水汽都凝固的黑夜,我放下墨迹斑斑的钢笔,捧着一杯苦到发烫的黑咖啡。
圣马可广场的薄暮顺着我微微打开的窗子缝隙拂了进来,如一只轻柔的手,带着夜的湿冷牵动着我栗色的长发。
意大利的夜,一直都是如此的静默。窗外有无尽的夜色,和时不时闪过的昏黄灯光,耳畔只有自己血液流动的摩挲和车轮与铁轨低声吟唱的摇篮曲······
许多年前,我还是一个生活节俭,怀着梦想,来意大利的中国留学生。
和大家一样,初次离家到一个东北半球的国家,总是怀着莫名的兴奋,和不真实感。
为了适应异国的生活,我甚至无法想象为此一年打三份工,玩命存钱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酒吧里沉重的酒桶,超市里远远看不到边际的货架,以及餐馆里洗不完的碗碟。
当年,我只有80斤,身高1米6左右。
我叫Angel安琪儿,烂大街的英文名字,但是我很喜欢,我的男朋友也很喜欢。
学业,就业,短短三年就像做梦一样过去了。
几年后的我在威尼斯,算得上是个得心应手的小职员了。我的男朋友也和我在同个公司。
成长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我厌烦了那些两面三刀的贱人。但是梦与理想,现实与残酷,我都得一一接受。
我需要时间,但是时间向来不等人,在这么多年的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变化中,我终于明白,唯有时间与等待不可得。
在一座繁华炫目的大都市背后,总有忙碌如蝼蚁一般的劳动力。
那天,我像是已经打好预防针一般,接到了丹尼的电话。
他的声音非常镇定,却带着我深知的‘破罐破摔’的语气,好似他抛出了人生给我们这段关系的最大难题,让我们选择共患难,或永不回头。
他的声音那么淡,都是碎句。
‘我爸出事了。’
‘冬泳的时候。’
‘全家都去医院了。’
‘我也守着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是吗?
当年我傻傻的选择了共患难,还以为自己像个忠贞的勇士,却不知,都是假的,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我亲眼见到他和一个混血女孩手挽手,漫步在圣诞的中央大街上。
拿着我的存款,对着另一个女孩笑着,闹着。
我们之间多少年建立的名为爱的可笑东西,猛然之间被斩断,分崩离析,渐行渐远。
我想上前去叫一声,‘丹尼’。
但是我发现,我脚下通往他的路无限延长,十米?家门口到便利店的距离?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不,还要远。
那个女孩有着一双灰绿色的眼睛,那如珍珠般莹白透亮的肌肤如同月亮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柔和。
再看看自己,被生活折麽如同一个灰姑娘,就连羽绒服,都是几年前的款式了。
真正的公主和真正的灰姑娘。
却只有一个王子。
我承认我那时候哭了,我的青春喂狗了。我的积蓄被狗和偷情的人分享了。
那天我躲进一个小角落哭到停不下来,我用了七年的青春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却用一个转身的距离,拥抱了别人入怀。
街道上幸福的人很多,他们来来往往,只有我,在阴暗的角落里哭个不停,像个阴沟里的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后一扇不起眼的古旧木门吱吖一声被打开了。
一位一身艳丽波西米亚装束的吉普赛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身上琳琅满目的挂着无数不知名的奇怪小玩意,手中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正冲我微笑。
“对不起,我只是想休息一下,不是故意遮挡在门口的。”我慌忙起身让到一边,充满歉意的看着对方。
我这才发现刚才我坐的台阶后的木门上还挂着一个绘着水晶球和纸牌的吊牌,上面写着‘占卜’。
原来这里是家占卜店。在威尼斯,这种店很多。
“没关系,遥远东方来的孩子。”吉普赛占卜师神秘一笑,将手中的柠檬水递给我,“你一定是渴了吧?来,喝点柠檬水。”
哭成这样,我这张脸,一定丑极了。
“太感谢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既然命运让你在我的门口休息,就进来让威尼斯的老安吉丽娜给你好好算算你的未来。”说罢,她不由分说的将我拉到她的店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也是招揽顾客的一种方法啊。
但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感谢这位老安吉丽娜给了我这一点点的容身之地。
店内烛光昏暗,焚灼不知名的香料的青烟在屋内弥漫。店内的陈设与一般占卜店,或魔法用品店别无二致。
同样堆满房间的奇怪雕塑、装饰品和小玩意,同样覆盖着印有神秘图案桌布的古老木桌,同样安放在天鹅绒流苏软垫上的硕大水晶球,同样纺织木盒里的各种占卜工具。
“谢谢,但是我已经够失败了。未来我也不想知道了。”我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
“你不会一直失败的,你一直都很优秀。”
“我被骗了,我真的······”我说不下去了,压抑的抽噎声再度响起。
老安吉丽娜轻柔的拂着我的背:“阴霾会过去的,有缘人。一切都会好的。”
喝了半杯柠檬水,我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占卜店的窗外就是圣马可广场,夜幕降临,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Angel,你好像很喜欢看窗外。”
我诧异,她是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的。
“比起白领朝九晚五的上班,心思细腻的你,似乎更适合另一种职业。”
“您是指?”
老安吉利娜笑笑,“来占卜吧。”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答应了这次的占卜。
等我坐定后,端坐在我对面的老安吉丽娜郑而重之地从一个磨的如大理石般光滑的雕花木盒里取出一个黑色丝绸的小包。
轻轻放在圆桌正中,然后推开绸布,将包裹在里面的一叠卡片整齐的摆放在我的面前。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塔罗牌占卜。”老安吉丽娜依旧神秘的笑着,“我洗牌的过程中,请你全神贯注地思考你所想的事情。然后当你觉得适当的时候,请说停,我将会停止洗牌。”
老安吉丽娜随即熟练地将那副古老的塔罗牌铺散在桌子上开始洗牌,我沉了口气,随便怎么样吧,让命运来说话。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未来如何。”在布完牌阵后,占卜师在此神秘莫测的一笑,准备开始解读塔罗占卜的结果。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过去·····”她翻开十字架右边的牌,“这张牌代表着你的过去······嗯·······死神。这说明你一直在命运的指引上走了弯路,甚至陷入了死胡同,但是我要跟你说,死亡即是新生。”
“那我们来看看你的现在········”她随即翻开十字架左边的牌,“噢!一张正位战车,这说明你现在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旦渡过,你将反败为胜。”
我的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我对这个占卜的结果万分惊讶。
“这不算糟糕,让我来看看你的未来是什么······”说着,她翻开了十字架上面的牌,“阿哈!这次是恶魔!这说明你将脱胎换骨,摆脱囚禁的锁链,以人心黑暗为食,当人们被困在自己的错误信念中不自知时,恶魔就会出现。”
我当时紧张坏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句话将会是我未来唯一的信仰。
后来老安吉丽娜指着窗子外面的圣马可广场,威尼斯最繁华的水城入口那个显得略为慌乱的人影。
“孩子,是时候决定了。”她话音刚落,我的手机紧接着响起铃声。
我不可思议的看到来电显示,是丹尼。
‘喂?Angel,我是丹尼,我爸好起来了,你在哪,圣诞快乐。’
他的语气中带着祈求。
这时候,在占卜室的隔间内走出一个有着灰绿色眼睛的女人,像是童话中走出的公主。
我已经惊讶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女人不就是丹尼的出轨对象?!
捂住电话听筒,连忙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啊,难以置信,这到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人沐浴着淡淡的暖光,撇了眼窗外正在打电话的丹尼,“他以为我不见了。我告诉他我发现他还有女朋友后,他现在正着急挽留你这个提款机了。”
“拜托,我可不是有义务来帮你的,两个决定,一,和他和好,继续做个蠢女人。二,送他下地狱,达成你的第一笔生意。”
那个如天神一般的女人不耐烦的说道,一旁的老安吉丽娜双手合十。
‘求求你不能离开我。’
‘Angel,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拜托,要走多远我才能再次到达你的心里,不要不说话。’
手机里的声音变的聒躁不堪,现在的局势我完全不懂,什么第一笔生意,什么下地狱······
“切西娅。”老安吉丽娜最后拜托。
“真是的,最后一个忙了。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女人穿好外套走了出去,就在我的面前迎到了丹尼。
而丹尼一见到切西娅,干脆忘掉了还在通话的我。
他们在叹息桥下拥吻。像一幅上世纪的油画。
“下地狱去吧。”我看着老安吉丽娜,做出了决定。她似乎很是欣慰,她吻了我的额头,披上黑色的风衣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占卜店,作为丹尼和切西娅爱船的船夫。
然后我看到老安吉丽娜褪下了风衣,一双轻纱缝制的巨大蝠翼在身后舒展开来,头顶那一对盘卷的山羊角栩栩如生的安置在灿烂的金发之间,眼睛是妖冶的紫色。
而切西娅抖动的纯白的天使羽翼,打晕了丹尼。
月下,粼粼的波光之下,恶魔划着漆黑的凤尾船,载着天使以及那个人类,带着飘忽不定的宿命悄然穿越亚得里亚海,向着另一个世界飘去。
请原谅有些东西是无法被原谅的。
从那以后,我从公司辞职,守着这家占卜店,因为那一别,老安吉丽娜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我换上了我们第一次见时,她穿的波西米亚风长裙,作为占卜店的店主继续等着下一个继承人。
现在我手中的热咖啡已经变凉,窗外的日头从圣马可广场崭露头角,书桌上有一封老安吉丽娜的书信,原来很多年前一直资助我,一直被我称为奶奶的人就是她。
我的年纪也到了,写给下一位继承人的信,墨迹已干,噢,瞧,门外有个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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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你曾问过,要有多远才能到达我的心里。
现在我能确切的回答你了。
远到你不能想象,超越距离,超越生死,超越地狱与人间。
不过一颗真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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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切西娅,九大堕天使中的魅惑天使,上帝用6天造出世间万物的时候,她就是伊甸园毒蛇的化身。代表世间的诱惑。
天使魔鬼塔罗牌抽象的表达女主心路历程。大概,可以这么说吧。
对主题理解:远,充斥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如文中,异国他乡的远,初心与现实的远,公主与灰姑娘的远,渣男与女主感情的远,老安吉丽娜长辈成全的远。
成长是一个过程,就是你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的过程。
文笔太渣,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