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孟夏,天也明得早,吏部将武试文试的前十名者的花名册上奏后,便退朝了。慕容黎下完早朝,乘着銮驾,便直往执明寝宫去,朝服也未换。
这边执明也正处于气头上,自上次自己去螭龙殿被拒后便再也没去过,慕容黎也忙于招亲之事,没得来寻他,日积夜累,心内越不是滋味,长此怨气冲天,故早朝都由慕容黎代上。
“陛下驾到!”
殿外传话,执明又惊又喜,可又觉得自己若表现得太过殷勤,实在太过气软,只坐在案前装作若无其事地写字。
以为他没听见,于是门外再传。
小胖见状,忙放下墨锭,出门去。执明心想,还是小胖知他,也不枉费平日里对他好。
“参见陛下!”小胖跪下叩头,目光落在那双胭脂鞋面上,朝靴未换,再稍稍抬头,朝服亦未换,心想陛下也算对王上殷勤过一回了。
“平身罢!”
胭脂鞋离开视线,匀速运动,小胖忙追过去又跪下道“启奏陛下,近日王上龙体欠安,故吩咐今日谁也不见,望陛下恕罪!”
那赤红衣袂踟蹰不前,慕容黎无奈扶了扶额,想必是恼他近日疏忽他了,“也罢,你去告诉王上,招亲的十名胜者已有了!分别有玉衡城主之二子,豫章一名将帅,遖宿国勇士,临安郡候长子,闲士无双……”
“是,小胖一定转告王上!”
直到红衣消失于长廊,小胖才蹭蹭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那厢执明故作姿态,见小胖进来后,面不改色地写画,半蛊茶的时间已去,还不见人,又抬眼张望。
“王上在看什么?”小胖问道。
“哪个,你去瞧瞧外面,阿离总不见进来,是不是累着了!”
“王上,陛下已经回去了,只让我代传这十名胜者已经有了!”
“那你为何不早说?”执明一腔怒火蹭的一下上升。
“王上饶命啊!小胖见王上痴于写字绘画,不敢打搅!”
“你……,狗奴才……!”盛怒之下,执明便甩袖离去。
小胖见人已走远,神气十足,殿内殿外的宫人一涌而上。
“你们都看见了,人心比拼,咱王上第一百零七次负,赌输得都把银两交上来。”
“这……,不应该啊!”
“对啊……,分明到都殿外了,怎么又折回去了!”人们虽是叹气,可愿赌服输是理。极不情愿的把银两交与小胖。
执明只是气闷,在宫里胡乱转悠,见排排的宫人端着玉盘都往一个方向走去。便把人叫住问话。
“回禀王上,这些是送往典客属的早膳,陛下昨日吩咐好的!”内务总管的大太监回话。
“都有何人?”执明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遖宿王毓骁肯定在,听说是今早刚到的!使者已经回禀陛下了!”
闻言,执明又是气,又不好发作。
晚间,设宴招待贵客。厅内金碧辉煌,笙歌四起。从衣着打扮便可判断出是何方人士,作为座中唯一的藩王,毓骁备受关注。实在意诚,本来派使者到场即可,国王却亲自来了。一来可增长势气,二来也表现出对此事的看重。
“陛下驾到!”
一声高呼,殿内立刻归于平静。人们起身行礼,歌女跪在两旁。
那曳地的红绸,腰别铩羽,银白的剑穗旋落在眼底。
“平身罢!”
缓缓落座,琉璃光落在他的肩头,柔和地折出弯眸的笑意。毓骁恍惚坐回,忆起兵临城下那一日,忆起血战瑶光后的那一刻,他一袭红衣相送,一曲旧曲相送,一杯残酒相送。他开口说话,毓骁以为是要唤他的名,等了许久,听到的却是一句——生死不复相见。
生死不复相见!若只当他是一枚棋子,他还有很多可用之处,还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为何就不用了?
“陛下,雅酌无趣,不如让今日的勇士为大家展现自己本事,也让生月将军好看清楚未来的夫婿!”一位使者谏言道。
生月一听,岂不闻昔日项庄舞剑,今日,意在何处。
慕容黎方欲开口,小胖便进来递给他一张字条。
毓骁读了唇形,好像是说“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巡视左右,执明未至,这多半是执明传的字条。
“此事稍候再议,朕与诸位共饮一杯!”慕容黎将纸条藏于袖中,端起案前的金樽。众人都在等他,等他饮尽才敢喝。
只见慕容黎将酒缓缓倾于案前,细流淌下玉介。人们怔愣住,不解其意。毓骁也猜到纸条上写什么了,站起来将酒杯由外收近。
“陛下的这杯生死酒,毓骁受了。”
众人也是半知半解,跟着说了同意的话。而慕容黎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却落在门槛上。
执明从殿外,受着万众瞩目迈向高台。一身玄衣暗绣蛟龙,神采奕奕。坐于慕容黎旁边,慕容黎不禁伸出手,搭上他的手腕。执明顺势往那边靠了靠,于是整个人跌进慕容黎的怀里。
只是一个小小的诊脉,在别人看来变了意味。厅内一片片倒吸的凉意。慕容黎把执明扶起来,话说得小,台下的人听不清。不过执明又说又笑,应该聊得很开心。
毓骁微微垂眼下去,常年的当政,练就他可以掩饰住多余的神情。原来曾经数月的朝夕相处,也可生分至此。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原来有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