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骁本以为人声鼎沸，笙歌艳舞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席，独自坐在水榭亭台上独饮。他睁开眼，面前是朦胧的红衣翩跹，他缓缓靠近，精致的面容艳丽无俦，脸色落霜般粹白，含霜掺雪的眸子冷厉而狭长。
他缓缓道了一声殿下，竟让他有了多年来不曾动过的心迹。
使出最后一丝气力试图将他看进眼睛里。烈酒呛出的滚烫泪珠，然而眼睛在看真切时几乎滴出热血来，烫得五脏颤抖，鼻腔窒涩。恍惚忆起许多斑斓而破碎的画面……
他记得牢狱之中那系在手心的红绸，他记得殿宇之中凄美婉转的羽调，记得满园的桃花落在他的肩头，他记得那声殿下与别人口中的不同。他已经是王了，却妄想这声殿下能在耳边永久盘旋。
“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慕容黎微微附身下去捡起地上的酒杯放于石桌，脸上的笑意温暖如阳。
毓骁真切看到眼前的人，有一瞬的冲动想把他揽进怀里，然后诉说自己的糊涂，让他原谅他的过错。可是他不能，眼前的人是天下共主，不是当初的灭国王子。
毓骁抗住哽咽的压迫，极力表现出平静的神情，可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纵你说生死不复相见，可今日我们却又见了……。”
“你曾救助过我瑶光，于我也是有恩……”
“所以陛下想要给我一些赏赐？”毓骁含着深意问道。
慕容黎没想过这么说，可毓骁先打断了。他又顺言说道“我承诺百年之内遖宿与中垣不发战争！”
“阿离！倘若……倘若我从未怀疑过你，倘若我未曾兵临城下，是否？我们是否会像以前一样好？”毓骁看着转过去的背影，于灯火中变得梦幻，衣袂上的滚金凤凰展翅欲飞。
“俱往矣，国仇家恨我尚分得清，而今天下太平，我意足矣。”慕容黎抬脚往前走了一步，风狂乱狂乱地纠缠起如瀑的青丝。
毓骁踉跄地追上去，捻起他冰凉的指尖，他记得初遇时那双倨傲清冷的眸子，回望的刹那，才化作云破天青处的流光。
寒意砭入肌骨，他没想到慕容黎竟然如此冷彻寒透。他攥紧纤细的手腕不肯放开，泛红的眼尾洇着泪光。
他隐忍开合薄唇，“阿……离！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不信你的！你明明说了不是你的！”
毓骁用尽全身的力气阐释着自己的懊悔，那日，他接到密信就赶往太师府。瞧见满口鲜血的老师躺在慕容黎旁边，慕容黎说——殿下，不是我。可是他不信，还扬言要攻打瑶光，为老师报仇。他都没想，为何事情会如此凑巧。慕容黎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迎战。
良久，慕容黎只说了句“无妨！”
“阿离……，你不喜欢朝堂的，塞北风光，高原风物，我陪你去看！”
慕容黎才缓缓转过头去，眼里尽是恬静，霜色的薄唇透着几分朱润，落目九天星辉。他抽回手腕，笑道：“谢过毓骁国主，只是我答应一个人，要守他一生的！”
对啊，毓骁后退一步，自知已回不去。只能任由他离去。
世间最绝情的语言，不是我恨你 ，亦不是不原谅你，而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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