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海棠恍惚间突然惊醒，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瞧见窗外天色已泛起渐进的晨曦，便从案桌前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叉竿将窗户打开支起，稍稍清醒了些，才嘟囔着唤醒正趴在一堆纸墨间睡地香甜的白落笙
“落笙，快醒醒了！”
“……”
“落笙！”
“……”
回应她的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海棠有些苦恼，圆圆的包子脸皱了起来，忽而又舒展开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
“落笙！张老板来啦！”
“嗯……嗯？啊！张艺兴，我我我……抄完了！”
白落笙迷糊间隐约听到有人唤她，貌似还夹带了某个人的名字，猛然惊醒，连带着梦中张艺兴罚她抄《女戒》的场景，竟是有些分不清现实，下意识的开口回答，倒像个被老师揪住的犯错学生，一脸惊吓
“噗嗤……落笙啊，张老板没有来，我骗你的！”
海棠见自家小姐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地从案牍前直起身子，水眸中尽是被抓包的紧张慌乱，配合那睡地有些乱糟糟的发丝，一种别致的可爱让她笑出了声
“……哦，老狐狸没来，那你叫我干什么？”
说罢，白落笙再次栽在桌子上，顺便拿起身边的纸张盖在自己脸上，遮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
“落笙……《女戒》我们抄完了，今日可以出去了……”
“哦，知道了，不就是抄完……等等，你是说三十遍一遍不落地抄完了？！”
白落笙嚯地再次坐了起来，眼睛里的精光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颓废，就差没有拽着海棠的肩膀使劲摇晃了
“是的，落笙”
海棠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心里一阵无语。这几日，她一直陪在落笙身边，除了去厨房和小姐闺阁取些日常用品之外，几乎都是亲眼瞧着她足不出户的熬夜抄书，这不，昨夜一宿，好不容易将三十遍抄完，本想让她回房休息，可她却以夜深了，不便惊动府里的其他人为由，直接在祠堂将就了一晚
结果这一睡，倒是迷糊到连书抄完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哎……她家小姐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
“走走走，再在这个破地方呆下去，我可能就要发霉长草了……”
白落笙刚站起身，还未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重新回到案几前，将抄好的内容胡乱理了理，拉起海棠就想朝外跑去
“哎……落笙，等等，你确定这个……嗯，字体不会挨老爷子的训斥？”
海棠见白落笙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本不想扫她的兴，但瞧着纸面上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心中还是犹豫了一下，扯住了白落笙的袖子，堪堪问出了让她纠结的问题
“哎，棠棠，别那么悲观嘛～我们都把数量可观的书都解决了，还怕这个？更何况，我说用钢笔写，嗯，就你们说的西洋人的新鲜玩意，可这白府偏偏却没有，这可不能怪我……”
白落笙耸耸肩，将胳膊一揽，无所畏惧地拖起海棠就往外走，内心却小声嘀咕，在现代待了那么久，哪里用过什么毛笔？就算是拍戏需要，自己练过几天，可让她抄这么多东西，还是经不起考究的
想到这，白落笙不禁撇撇嘴，这白老头子也真够固执，都民国十九年了，洋人的东西也极大地在市面上普及开了，虽说她白落笙倒也是喜欢这用笔墨练就的艺术，可到底有些时候还是不方便的，看来，改天得让海棠去问问了，哪有好用的钢笔？
“走啦……棠棠，见老爷子去”
……
书房内
“书可是抄完了？”
白老爷子提笔按下，完美地结尾了最后一笔，然后满意地瞧了瞧自己的作品，这才将毛笔放在了案牍上的暖玉笔搁上，抬眼看了白落笙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到
“抄完了抄完了，诺，都在这，老爷子，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白落笙随意将纸张搁在了案几上，转而噔噔噔小跑到白老爷子身边，笑得一脸谄媚，巴不得说几句奉承话将老爷子吹上天，好让自己可以出去
白老爷子瞧着白落笙这副急切的样子，却是收回了视线，不急不慌地问了一句不沾边的话
“落儿，依你看，爹爹这字写地可是如何？”
“好看好看，只要是爹爹写的都好看！”
“丫头啊，嘴倒是甜，只不过……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白老爷子顿了顿身子，坐在红木圆椅上，掀起茶盖喝了一口早茶，才缓缓开口，似是对白落笙的回答并不满意
“……”
白落笙在心里默默给老爷子竖了个中指，看这样子，今天自己要是编不出个所以然，是出不了这白府的门了，想到这，白落笙放下了刚刚急躁的心情，走到老爷子的墨宝前，素手将纸张铺开，细细瞧了瞧上面的字迹，朱唇轻轻弯起一个弧度，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只见雪白的墨纸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两个字——“如意”，回锋提笔间可见力道之深，一气呵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二字位置不对，过于偏左，显得旁边留白部分格外突兀
“如意……倒底什么才算地上如意呢……”
白落笙指尖时不时敲打着纸面，微微眯起的水眸泛起涟漪的雾霭，突然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提笔在如意一旁补几笔，转头看向了老爷子
“爹爹如意虽好，少了东西，终究还是不够……如意！”
“哦？落儿可是有好的见解？”
白老爷子见白落笙这副模样，自是明白这丫头心里定是有了好的答案，也来了几分兴趣，起身来到案几前，他倒要看看，这丫头的所谓如意，究竟是什么？
纸墨交融，白的洁净，墨的深刻，却格外相得益彰
上面仅仅添了两个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