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俊凯向王源讲起了这棵树的故事。

种树人叫林钥，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林钥本是个开朗的小女孩，健健康康的。本来就长得水灵，越长大便长得愈发标致。于是周边许多小伙子都喜欢她，当然都是冲着她的脸去的。

林钥十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陈源。陈源的名字取自谐音的“尘缘”，林钥很喜欢他的名字，说叫起来很好听。第一次听到陈源的名字是在一条河边，当时林钥正挽着裤脚在河边逮鱼，正四处走着寻觅鱼的时候，就听见小伙伴里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陈源”，林钥一抬头，脚下不注意便被一颗鹅卵石绊到，滑溜溜的鹅卵石一下子就把林钥放倒了，林钥脸着地摔进了河里。等到她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人群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笑，长得眉清目秀，总之，很好看。

陈源认识林钥却是在更早之前，就在集市上，那时候的他才十四岁，一个人在逛集市，突然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整个人被撞到歪斜，差点摔倒，回头去看时，就看见一个女孩子对他说了声对不起，小脸因为刚跑过变得红扑扑的，眼睛大大的闪着水光，陈源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子就跑了，紧接着另一个女孩子追了上去，对着她喊:“林钥，你给我站住！”

然后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被这一撞，心里就软踏踏的陷下去一块。

两人认识之后玩得很好，天天约好一起去哪哪哪儿玩，两家父母似乎也有点凑合他们的意思，放纵他们去野。要知道在那时候，女孩子是不能和男孩子走那么近的。

陈源一直没有向林钥表明心态，只是一味地对她好，宠着惯着，像个大哥哥一样。实际上林钥就是把他当个大哥哥了，加上陈源比林钥大一岁，于是林钥平时就叫陈源哥哥，除此之外再无他意。当然，这些陈源不知道，他还是那样不厌其烦地对林钥好。

直到有一天，林钥在和陈源一起钓鱼的时候，指着不远处人群中最高的那个男孩子，一脸羞涩的对陈源说，哥哥，你看到那个男孩了吗。我喜欢他。

陈源愣住，拿着竹制鱼竿的手越捏越紧，心里抽抽的疼。林钥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是爱用她那甜腻腻的嗓子喊陈源哥哥，陈源平时听着没觉着怎么样，这会听着这声哥哥怎么这么刺耳。

忽然有一天，陈源约林钥晚上出来，地点就在那个林钥摔倒的河边。

见面后，林钥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源就凑过来，发狠地亲她。林钥吓了一跳，拼命地挣扎，拼命的推，好不容易分开后陈源就定定地看着她，说:“钥钥。”

林钥被吓得没有作声，哭丧着脸看着这个对她来说如此陌生的陈源。

“林钥，”陈源一本正经的说:“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喜欢你。真的。”

林钥害怕了，扁着嘴说:“你是我哥呀。你是我哥哥呀。”

陈源凑近了，居高临下看着林钥，满眸清碎的月光:“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林钥不知为什么想哭，推开再一次凑上来的陈源，嘴里固执地念叨着同一句话:“可你是我哥呀，你是我哥呀……”

林钥走了，不，应该说是跑。她不敢面对这样的陈源，这样的陈源一点也不温柔，她不喜欢。

第二天，一夜没睡的林钥来到了陈源家，敲开陈源家的门，迎上的却是陈源母亲哭红的眼。

“这小子，瞒着我们参了军，我们都不知道啊！今早上起来就不见人，只留了几封书信，昨个夜里就随大队走了。”

林钥愣愣的，拿着陈源留给自己的信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崭新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愿以我一生，换你笑颜，除此再无他求。只望种以一木，名为溯源。

林钥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掉落，啪嗒一声落在信纸上，染花了墨色的字迹。

此时的林钥，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华，却立一誓言:这辈子，非陈源不嫁。

一年后，战场传来消息，陈源战死沙场。林钥得知消息，暴哭了两天，然后种下一棵桃树，对着树说:“我要叫你溯源。我已经错过了我的源，希望你能代替我完成这个愿望，溯到你的源。”说完一刀往手腕割下去，流出的殷色血液全都流进了树下的土里，林钥很痛，却笑了，对着那棵树，说:“我这辈子，非陈源不嫁。”

之后，林钥就倒在了树下，手腕被割了一刀，血全都流进了旁边的土里。

王俊凯说完的时候回头去看王源，发现王源的眼眶有些湿。

“所以，这棵树是有血性的，只有遇到了该遇到的人，才会长叶？”

王俊凯点点头。

“所以，在长满叶子后，林钥的夙愿就完成了，你就会消失？”

王俊凯点点头。

王源一下子就瘪了嘴，低头揉眼睛，颤抖着声音说:“瞎扯淡……”

王俊凯伸手抬起王源的脸，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王源，你哭了。”

“没有，”王源甩开王俊凯的手，坐到了一旁，屈起膝盖，把脸埋进臂弯:“我就是……眼睛疼。”

王俊凯坐到他旁边，拿手去摸王源的手。王源还穿着单薄的睡衣，加上半夜湿气重，手变得很冰，王俊凯此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有温度了。

突然王源闷着嗓子叫了一声:“王俊凯。”

“嗯？”

“你……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几近哀求的声音，王俊凯听了心里头直痒痒，好像被一只爪子一直在挠啊挠一样。王俊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王源抬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泪水:“我不想、不想你消失。”

王俊凯愣了，急忙抬手去擦王源的泪，王源自顾自拿袖子胡乱一抹脸:“我怕，我怕你一消失就再也不能出现了，我怕，真的。王俊凯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怕等到你真的消失不见了我才敢面对这件事。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林钥，一点也不想。王俊凯，你，能不能不要消失。”

王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语无伦次的，满脸泪水哽咽的样子看了就觉得心疼，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源就扑过来撞了个满怀，王源伏在王俊凯胸前，什么也不管了，就只顾着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哭，小脑袋一动一动地。

王俊凯不说话，皱着眉，闭上眼睛一下下地给王源顺毛，哄着他。

他还有一件事没告诉王源。

他就是那棵树，他和树是共为一体的，树的长叶，是因为他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