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学刚毕业的王源回到了古镇，为他画展的作品取景。王源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他很喜欢这个古镇，他曾在自己的画集扉页写到这个古镇，他说:“这个古镇，在我两年的时光里给我留下了太多回忆，我喜欢那里的人，喜欢那里的风水文化，还有那里的树。”

王源没有写出来，他喜欢的仅仅是一棵名叫溯源的树。

他决定就在这个古镇住下。他来到了四年前他们家住的房子，推开院门，古老的木制门一转动就发出吱呀的声音，院中一切都蒙了灰，一副残败的景象，王源去看了角落里那棵树。

树叶已经掉光了，树下的泥土里还残留这些许未完全腐烂的叶子。

何婆婆家的阿崽一直蹲在何婆婆家门口，一见王源就奔了过来。

四年间，当初那个软软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睁着圆瞪瞪的大眼睛，目光中带着些许警觉地看着王源，定定地蹲着看了一会，然后放松警惕，一下子就扑倒了王源的怀里。

王源忍着眼泪，顺着怀里小毛球的毛。

何婆婆在一年前就死了，突然少了这么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镇上人为之伤心了好久。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窄小的院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婆，笑眯眯地抱着一只猫晒太阳了。阿崽从此没了去处，好多人都想着来养阿崽，但是阿崽不愿意，常常是被谁抱回家养了一晚上半夜就偷偷跑回来，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蹲在何婆婆家门前了。

“阿崽，”王源伸出手挠着阿崽的肚子，“跟我回家好不好？”

推开房门，看着里面都蒙上了一层灰的家什，王源突然想感叹一句，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呢？

王源把阿崽放下来，把院中堆放的行李画具拿了进来放好，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房子。

打扫到原先自己住的房间的时候，王源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原本白色的纸片经岁月洗礼已经微微泛黄，字迹也淡了，但还是能看到字条上写着:愿以我一生，换你笑颜。

王源拿着字条的手越捏越紧，许久之后撇了撇嘴，说:“字真丑。”

阿崽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像个毛团子，趴着一动不动。

王源想起了王俊凯。并不是突然想起的。

四年来王源没有一天不想王俊凯，只是现在看见这张纸条，许多回忆便一瞬间被勾了起来。

打扫干净了屋子，王源走到院子里，抱起阿崽。阿崽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然后陷进王源怀里继续睡。王源走到了树下，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感觉周边的环境在变化，隐约间好像又回到了他刚来这里的那一天。那天天很热，王源的爸爸妈妈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对面门的何婆婆笑眯眯地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还是一只小奶猫的阿崽蹲在何婆婆腿上。王源摸着这棵树，心想着这树真丑，等着哪天哥拿个铲子来把你挖了。

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变似的，但是细细一想，除了王源，除了阿崽，周边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

不知道王俊凯有没有变。

“王俊凯。”王源对着光秃秃的树说:“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我回来了。”

不知怎的，王源突然就湿了眼眶。

脑子里的画面，都是他不想回忆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