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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六日

天还只是蒙蒙亮,窗子上凝着厚厚的冰霜,光是看这天气就已经够冷的了,每个人都不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

可马贝桔早早的便起床了,大约在闹铃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丈夫孩子起床点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没有洗漱便艰难的拖着身子走进了厨房。

她何尝不想睡个好觉,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睡懒觉,那么孩子就吃不上热乎的早饭,那会影响他一天的学习生活,所以自己宁愿少休息一些,也要照顾好孩子,还有丈夫。

马贝桔在厨房做早餐,却不敢太大声,生怕吵到家人休息,蹑手蹑脚的做这做那,终于在闹钟响起的时候,将所有的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了桌。

她收拾好饭桌后,匆匆忙忙的跑向孩子的房间,轻轻的抓住孩子的肩膀摇了摇,那股温柔是最伟大的力量,孩子也因为这股力量,缓缓睁开了双眼。

“该起床了,我给你穿衣服。”马贝桔抱着孩子坐在床上,随后从衣柜中准确的拿出了一套黄红相搭的儿童休闲套装,一个胳膊一条腿的给孩子套上,短短几分钟孩子就很整齐了。

马贝桔摸摸孩子的头,露出一个非常和蔼的微笑:“好了,跟我去洗漱吧。”

孩子像个提线木偶,全程跟着妈妈做好了每件事情,其实每天都是这样的,他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若是哪一天这样的生活变了,他才会觉得不适应。

“快来吃饭吧。”佘新辉早就坐在了桌子上,手里抓着馒头招呼两个人:“再不吃就要凉了,快来吧。”

一家三口就这么平静的开始了一天中的第一顿饭。

“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佘新辉一边吃饭一边问起孩子:“看你有点心不在焉的啊。”

“我睡的挺好的,没有事的。”孩子嗲声嗲气的,不是很熟练的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佘新辉点点头,吃下最后一口馒头站起身来:“没事就好,快吃吧。我下去热车,一会送你上学。”

孩子确实是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父亲,默默地吃着饭。[起]

佘新辉也没注意到,因为他已经急匆匆的穿鞋下楼了,看这个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该上课了,开车送孩子的话时间刚好。

马贝桔和孩子几乎同时吃完了早饭,她给孩子擦擦嘴,随后便开始给他穿鞋,最后当然是一起下楼上了佘新辉的车。

佘新辉开车的时候非常认真,一言不发,马贝桔也不说话,车里寂静的可怕,孩子却已经习惯了这个状况,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佘新辉开到小学门口停车,转头看向孩子笑盈盈道:“好好上课,中午妈妈来接你。”

“嗯,知道了。”孩子迫不及待的冲下车,马贝桔也急忙跟着,从起床到现在没有跟丈夫说一句话。

小学有时候老师会带着小朋友出来扫雪,今天刚好是这么个日子,马贝桔带着孩子从车上来到小学门口的时候恰好被班主任看到了,班主任很开心的上前迎接:“马家长啊,每天都是一家三口来上学,太幸福了。”他待过很多学生,倒是真的很少见每天都一家三口送孩子上学的。

马贝桔也报以笑容,轻轻摆了摆手:“哪里哪里,还是希望老师你多照顾孩子呢。”

“孩子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肯定尽全力带好他。”马贝桔其实不知道班主任叫什么,她每次送孩子上学放学,回家监督孩子学习,但真的没有问过孩子班主任叫什么,每次家长会的时候佘新辉必须要自己去开,然后把结果给马贝桔一说,接下来的监督工作还是马贝桔来做。

马贝桔看着班主任把自己的孩子领回了教室也算放下心了,独自一个人慢悠悠的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她上午的任务还很多,要收拾好早饭的餐桌,还要收拾一遍房子,中午来接孩子下课。

她没想到的是,在去菜市场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她已经很久未见的朋友。[承]

马贝桔慢悠悠的在街上晃的时候,旁边的公路上迎面开来一量汽车,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那辆车经过后又忽然折回,追上了她。

马贝桔也有感觉,那辆车确实是为了她而来的,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正缓缓摇下的车窗。

“马贝桔。”这是一个听起来比较细腻的男声,吐字有力,一听就觉得这个人比较沉稳,马贝桔回头看到了一副很熟悉的面孔。

她撩了撩头发,眼睛躲避向别处,很冷漠的回答道:“陈辰,怎么了?有事么?”

陈辰看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的不算好看,普普通通,但是确实透着一股成熟的气息,此时对着马贝桔说道:“上车吧,外面挺冷的,我们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吧。”马贝桔拒绝了他的好意,随后跨起包扭头便准备离开。

男子见状有点恼火,急忙踩下油门追赶上来叫道:“我看到你你脸上的伤了,是不是佘新辉又打你了?”

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马贝桔,她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但是随后又开始向前走,同时嘴里还倔强道:“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离婚跟我走,我离婚了,没孩子可以帮你带儿子,我完全不介意的。”陈辰很像电视剧里的傻好人,他也确实是非常非常爱马贝桔。

马贝桔停下脚步,她曾几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宠溺,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低头摇了摇道:“我不能离婚的,给你说过很多次。”

“上来吧,上来说好么?”陈辰拥有那种稳重男人特有的温柔,这一点彻底击碎了马贝桔的防线。

她犹豫再三,终于迈着小碎步上了陈辰的车。

“他是不是又打你了?”陈辰把车停在路边管好了窗户,扭头一脸心痛的表情看着马贝桔,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她有些红肿的脸:“太他妈不是人了。”

马贝桔轻轻举起手挡住了陈辰抚摸她的手,眼神躲避似得看向窗外:“有事你就说吧...”

“直接离婚吧,我帮你撑腰,他有家暴现象,法院一定会帮你的。”

“不行...”马贝桔心里也在犹豫,但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不行。”

陈辰看得出来她在犹豫,可是又似乎是害怕什么迟迟不肯答应,一时有点恼火:“你为什么这么倔?非要自己受罪,跟他离婚对你和孩子都好,为什么你要坚持和他在一起,你又不爱他。”

“不行的....”马贝桔一直摇头:“你不要逼我了。”

陈辰扭过头看着车窗外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从鼻孔里深深的吐出:“好吧,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有困难就给我说,我没换手机。”[转]

马贝桔逃也似的从车上跳下来,头都不回的小跑向菜市场,陈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随后开着车上班去了。

他们两个是很久以前认识的,马贝桔迫于家庭压力,和陈辰分开很久了,今天偶然遇到,又让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她虽然对陈辰的话有些心动,但因为很多原因,还是不准备顺从陈辰。

另一边陈辰开着车来到了工作单位,他其实也就三十四岁,但已经是这家公司的经理了,能力非常强,只不过一直忙于工作三十岁还没找女朋友,过了三十岁也就不好找了,一直单身到现在。

陈辰挎着自己的包一路走回办公室,路上遇到很多下属,纷纷对他问好,他也是报以微笑点头问好,除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很熟悉,就是佘怀仁。

佘怀仁正是他手下的一个普通员工,每次陈辰上班的时候也会遇到他,但不同的是,所有员工的问号陈辰都会微笑着回报,唯独佘怀仁,他会板着脸假装没看到。

“经理,昨天的那个策划做好了。”佘怀仁一直不知道原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上司冷漠,久而久之也就不向陈辰问好了,只有工作上有事的时候才会找他:“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没看到我还没回办公室么?!”陈辰皱着眉头,他一想到马贝桔脸上的伤痕就来气,更别提给眼前的罪魁祸首好脸色了:“等我回办公室,你泡一壶茶和策划一起拿来。”

佘怀仁就像个仆人一样被陈辰使唤起来,可他迫于生计,又不得不这么做。

“好的,我知道了。”佘怀仁鼻子里喘着粗气,言语里压抑着怒气。

陈辰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回了办公室。

虽然陈辰做了这样的事,但其实除了佘怀仁其他人都不会太介意,因为陈辰对其他同事确实是平易近人,几乎和每个下属关系都很好,有时候还会故意让出一些工作和利益给大家,让大家多赚一点外快。

这么一来大家对他欺负佘怀仁的行为也全然当作没看见,大家以为佘怀仁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陈辰才有这样的后果,所以还故意的疏远他,避免自己的前途受阻。

佘怀仁一个人走到桌上拿起茶壶,又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出一点好茶倒了进去,最后再去饮水机那里接热水,办好一切后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尽可能的冷静下来,随后拎着茶壶和策划书前去陈辰办公室。

佘怀仁没想到的是当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恰好看到陈辰在喝茶,还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道:“不好意思,好像有茶了,你把你那壶拿出去吧,顺便再改几遍策划书,两个小时后再拿给我看。”

“为什么?策划书我已经是改好的,你连看都没看就让我改?”佘怀仁有点忍不住了,说话语气变得强硬,还带着一点质问。

陈辰砸吧砸吧嘴,盯着佘怀仁道:“你不改也行,我立刻叫其他同事做一份出来,这个策划不难,我相信他们给我的不会太差。”

佘怀仁的手紧紧攥着茶壶柄,鼻翼微微煽动,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盯着陈辰。

“看什么看!”陈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我叫你改就改!瞪我?不想干了是不是!不干就滚,我现在就帮你写辞职信!”

“我改。”佘怀仁气的胸闷,但还是不敢随便和陈辰叫板,毕竟论人际论地位,他都弱于陈辰,若是陈辰真的想辞了他,那他也没办法留下来。

陈辰坐会椅子上质问道:“还不滚去改?”

佘怀仁最终懦弱的妥协了,扭头像个孙子一样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狠狠的将策划案拍在桌上。

“你说万一佘怀仁真的不做这个策划了怎么办,这份策划交不上去,岂不是对公司声誉有影响?”大办公室里有个好奇的女员工低着头悄悄地问旁边同事:“那陈经理岂不是也要遭罚?”

那个同事惊讶的看着好奇女员工:“你还不知道啊?”他把头凑近女员工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陈经理早就让其他几个同事把策划做了,你觉得他们俩这样的关系,经理会拱手把这奖金让给佘怀仁么?就算佘怀仁改了又改,最后交给经理了,也不会被使用的。”

“到底佘怀仁做了什么啊?陈经理这么平易近人的人,居然和他矛盾这么深,他也能继续呆的下去,太厉害了。”

“我也不知道佘怀仁做什么了,反正从前一段时间开始,陈经理就这样对他了。我估计他能继续呆下去的原因就在于他也只能这么呆下去了。佘怀仁三十多岁,跟经理差不多大,混了快十年,还是个小员工,你想想他现在辞职,还能干什么去?搬砖么?”

“唉,太可怜了。”

最终,佘怀仁强忍着怒火被陈辰使唤了一天,最终策划也没被采用。

而马贝桔在家收拾收拾了房子,中午接孩子回家吃饭,下午送孩子上学,回家后看了会电视又去接孩子,她每天都是如此,日复一日的渡过一样的生活,没有朋友,没有娱乐。

“孩子今天怎么样啊?”马贝桔此时正在小学门口,接到了刚刚放学的儿子,顺便和孩子的班主任聊了一两句:“有没有听话?”

“孩子很乖的,就是今天上课心不在焉的,我问话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你作为家长,应该好好问问。”

“好的,我知道了。”马贝桔点点头,招呼了一声便拽着孩子走了。

母子两个人走在路上很沉默,快到家的时候马贝桔终于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老师说你有心事。”

孩子低着头走路像是没听到妈妈说话一样。

“告诉妈妈。”马贝桔握紧了孩子的手:“说说吧,别憋着。”

“我不想爸爸打妈妈,妈妈对我好。”

马贝桔一时哽咽,她没想到孩子的心事是这个,思考了一下她对儿子说道:“爸爸没打妈妈,你别担心了。”

孩子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说,抓着妈妈的手一路低着头走。

马贝桔知道孩子的心事之后也不问了,她知道问了也没有,佘怀仁不可能因为孩子一句话就改变自己,还不如让孩子自己淡忘或者习惯这件事。

回到家后她又开始忙碌着做饭,让孩子自己写作业,等待佘怀仁回家开饭吃饭,然后再像今天一样渡过明天。

马贝桔上饭菜的时间总是很准时,若是佘怀仁下班后没有去做其他额外的事,通常回到家时饭菜刚好上桌,今天就是如此,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马贝桔也刚好把最后一道菜摆在了桌上。

“儿子,爸爸回家了,快出来吃饭。”马贝桔声音其实也很甜,她叫喊着孩子,随后一抬头看到佘怀仁时哑然了。

只见佘怀仁一脸的不爽,斜视着马贝桔,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泄气,看妻子像是看仇人一样,吓的马贝桔一个寒栗,差点把饭碗丢在地上。

孩子面无表情的从房间里出来的一瞬间,佘怀仁脸色忽然变了,他强忍欢笑抱了抱儿子:“儿子想不想爸爸啊?”

“想。”孩子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随后挣脱开怀抱自己跳上椅子。

佘怀仁根本没注意到孩子的异常,他脱鞋后直接坐在椅子上抱起碗开始吃饭。

马贝桔最后小心翼翼的入座,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不能犯任何错,话都不能多说,否则换来的一定是一顿毒打。

饭桌上沉闷的可怕,由于电视没有打开,整间房子里只有筷子碰到碗筷和咀嚼食物的声音,简直不像一个家庭。

一顿饭终于结束了,佘怀仁擦擦嘴回到房间,孩子擦擦嘴回到房间,而马贝桔一声不发的收拾餐桌。

她收拾餐桌和洗碗的时候磨磨唧唧的,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因为她知道今天一顿毒打应该是避不过了,能拖一会是一会,至少让自己的心得到籍慰。

可碗和桌子总会被收拾完,马贝桔扭扭捏捏的关掉客厅的灯终于回了房间。

“怎么这么慢?”佘怀仁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皮带放在一旁。

马贝桔没有敢说话,默默地关上门站在一旁。

佘怀仁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尽可能让语气平缓一点:“你知道我当初帮你,是对你多大的恩赐么?”

马贝桔抿着嘴,两个嘴角向下弯,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似乎是佘怀仁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可是你总让我生气。”

“我今天没有做任何事情。”马贝桔绷着神经摇摇头:“没有做错事。”

佘怀仁拉开抽屉摊手问道:“银行卡呢?”

马贝桔一下慌张起来,她匆忙的摆手:“我没有动银行卡。”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就是很不爽,刚好遇到银行卡丢了,所以你可以乖乖过来了。”佘怀仁毫不找理由,单纯的就是想发泄。

马贝桔没有办法,只好踱着步子走到床边默默等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佘怀仁抄起皮带横着甩了过去,狠狠的抽到马贝桔的腹部,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马贝桔闷哼一声,直直的站在原地。

紧接着佘怀仁再一次抽了上去,在原处留下更深的印记。

佘怀仁不起劲,直接将马贝桔按在床上,丢下皮带一拳一拳的殴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佘怀仁终于将他的愤怒发泄完了,马贝桔则是感觉腹部一阵翻腾,忍着身上由内而外的剧痛冲进厕所,趴在马桶上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佘怀仁已经躺在床上准备进入睡眠了,而马贝桔在厕所倚靠着墙,低垂着双眸无力而痛苦的思索着她到底为了什么,她想起了今天遇到陈辰的那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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