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刘原本是说相声的。

七岁拜师，给师傅端茶送水倒尿盆。天麻花亮就得起。一天所干的活就是伺候人。别瞧不起这些曲艺人的陋习。按老话讲，这叫磨性子，去火，去燥，让你沉下性。哑巴刘可是下了苦功夫，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闯了点儿名气

照理说，哑巴刘顺路走下去至少可以挣几个钱，“所谓木秀于林分必摧，只推出于岸，水必喘至”十五六岁出师。虽说也在场面上见过，但难掩一腔热血。真到了地头上那就是个棒槌。该交给地头蛇的份儿钱没交。该给同行拜的码头也没登过门儿，权杖艺高人胆大。可是这好景不长。某天哑巴刘的水，被人下了好家伙，一条嗓子就这么废了。人还真找不到迹象。

没了挣钱的玩意，哑巴刘只能寄宿在自己哥哥家，哥哥是个手艺人，做的活儿细密扎实。老主顾多了，凭着这手艺倒也不愁吃穿。弟弟遭了难，不帮一把肯定不过眼。再说了只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

哑巴刘傲气，不愿意上桌吃饭，怕别人打量的目光，嫂子的心思透彻，别人吃完了，单留了一碗白饭，几碟小菜放在桌上。别人吃完了哑巴刘，等屋子里没了声响才出来。

时间长了，他也出来走动，但是大多时候是倚着门看着外面人的人来人往。好事的小孩儿爱编排人，群起哄笑围着唱。山上盖庙比山高，经常有人把香烧，瞎子烧香为了眼睛，聋子烧香为了耳朵。瘸子烧香为了腿，罗锅烧香为了腰。秃子烧香盼头毛，哑巴烧香求说话，嫂子听见了拿起那条鸡毛毯子就轰他们。越轰，他们唱的越凶。神气活现的生怕气不死个人，嫂子回头，哑巴刘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转。

一个大小伙子老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哥哥拉着他说对:“对呀，弟呀，哥知道你心气高，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个男子汉不挣钱那就是错，哥也不是嫌弃你。哥跟你嫂子这几年忙着也挣了点儿体力钱，都拿出来给你开个店，好歹也是个营生，认真忙活两年，自己攒钱娶个媳妇儿生了大胖小子你虽说哑了，也是个全乎人，什么也不耽误。自己挣吃喝，也不用看别人眼色。日子指定越过越美。”哑巴刘点了点头。

店就开在哥哥家旁边，熟食店，卖点五香花生米，猪头肉，到了夏秋供应红烧兔头。一个碳炉子，火旺旺的，锅里的水泡此时彼伏。整条街都是淡淡的卤香味，生意一开始靠照护。以前的师兄弟明着说自己馋的，可谁都看得出来是帮衬着生意的。时间长了，大家都喜欢来这里买熟食。哑巴流不压秤，说多少是多少，诚实，大家都放心。他不说话也没啥心眼。做事归做事，切出来的肉又嫩又细，够味儿。久而久之，生意也就一天比一天好。

每天自己又忙着做生意，又忙着准备食材，哑巴刘忙的四脚朝天。虽说店就在哥哥家隔壁，可是少于问候。终于在一个中午，哑巴刘发现哥哥家没开门。

哥哥肺痨，哑巴流说不出话又不会写，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哥哥望着哑巴刘:“没用的，这是报应，弟呀，这是报应没用的。”哥哥走后一个月哑巴刘才开店。嫂子一个人难免有无奈纠缠。娘家哥哥过来劝他在嫁，可在嫁哪有那么容易，带着个拖油瓶，谁肯啊？

几次三番。目光便投到哑巴刘身上，哥哥家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嫌弃，他开的店就在旁边，这样两家变一家，两好合一好。传话的人把该说的都摊到纸面上，掰开了揉碎了讲，哑巴刘还是有一些担心。“你就别再考虑了，小叔子取寡嫂，自古以来也是在讲的，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结婚后那几天也怪，家里的猫跟闹春似的，不停的叫，吵得人心烦。那天傍晚哑巴刘关了铺面，发现猫不叫了。一个纸包被猫爪挠开。一地的黑色颗粒，湿漉漉的。哑巴刘楞楞的盯着那个纸包。

“这纸包是你哥放的，猫真讨厌这都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