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
宋子琛道，神色晦暗不明。
“聪明。”
薛洋挑眉，摘下手套。
左手的四根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但小指的伤口陈旧，显然不是新伤。
七岁断指时，疼吗？
——疼的。撕心裂肺的疼，手骨都被碾碎了，怎么能不疼……看到那些人无所谓，有的还投过来嫌恶的目光时，听到那些人落井下石的嘲讽语气时。心，更疼。
……那种疼痛现在还心有余悸。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心疼他，安慰他，带他回家，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吧。
可惜没有。
人之初，性本善。
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痛，每每想起来，都会皱眉。
所以他很喜欢吃糖。
他觉得，糖的甜味，似乎能抹平他曾经受过的苦楚。
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
他还会去追要糕点吗？
如果相遇的契机只有血海深仇，那么便，让我为遇见你厮杀。
他想会的。
断骨之痛，若能换来义庄的美好时光，也就无所谓了。
隐藏身份，若能换来晓星尘的垂怜与温柔，那也足够了。
即使知道，他善待的，从来都不是名为“薛洋”的这个人。
让他唤自己阿洋，其实只是为了填补一下内心空缺的那一部分罢了。
他从小就没有亲人，孤独伴随了他很多年。深夜从梦里醒过来，早就不在意身边有没有陪伴自己的人了。
其实……
也还是有些痴心妄想吧。
薛洋垂眸：“宋道长，天色不早了，你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
宋子琛蹙眉，刚想要追问，薛洋看出他的意图，挑了挑眉，低声道：
“至于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当没提过的好。”
薛洋戴上手套，对着宋子琛挥了挥手。
宋子琛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义庄。
负剑的身影愈来愈远，直到视而不见。
薛洋缓缓推开门，呼出一口浊气。
啧。
其实，还是会疼的……对吧？
“阿洋回来了？”
“嗯。”
薛洋颔首，一步一步地走向晓星尘。
晓星尘察觉到他环住了自己的腰，正要开口时，薛洋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闷声道：
“抱一会。”
“就抱一会儿……”
晓星尘叹气，揉了揉他的头，干脆也就由着他了。
“道长。”
“嗯？”
“你知道薛洋这个人吗？”
“……”
晓星尘身体僵硬了几分，薛洋垂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还是抵触的吗。
“……知道。”
晓星尘缓缓垂下眼睑，道。
“那道长对他印象如何？”
“……你怎的知道他这个人。”
薛洋抬眸，手抚上晓星尘清隽的面庞。缓缓描摹他的轮廓。
“听宋道长说的。”
晓星尘：“……我对他的印象吧，谈不上很好。”
“屠人满门，万恶流氓，无恶不作，虽然我不知常家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这样，有些太过分了。”
“常家上下五十多条人命，皆被他一夜屠尽，其间有多少老弱妇孺，也未可知。”
薛洋：“道长后悔当时越三个省去抓他吗？”
晓星尘：“不后悔。”
他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薛洋的头：“若是再来一次，我亦会如此。”
“若薛洋能自此改邪归正，那倒也值了。”
薛洋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继续描摹着晓星尘的面容。
“那，道长可恨过他？”
晓星尘沉吟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道：“不知道。”
薛洋沉吟片刻，道：“道长，如果有一个和你有着血海深仇的人蛰伏在你身边，整天与你朝夕相处，不告诉你自己的身份。”
“道长若是发现了，自当如何？”
晓星尘略有些疑惑：“为何突然问我这些？”
薛洋：“诶呀道长……”
“好吧好吧。”
他无奈一笑，道：“若是那段时光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自然是留他在身边了。”
“当真？”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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