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钦站在十几米开外的球台旁,手里还拿着那件深蓝色的外套。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沉稳内敛、波澜不惊的样子。
只是,他握着外套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他看着阮听舒捧着那杯奶茶,和王昶有说有笑地一起走出训练馆的大门,那杯粉紫色的饮料在她手里,刺眼得过分。
她仰头对王昶说话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他从未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捕捉到的那种纯粹的、带着点羞涩的雀跃。
训练馆里人声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和器材归位的碰撞声。
巨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空旷寂寥。顶灯的光线白得有些晃眼,空气里还残留着汗水和塑胶混合的味道。
王楚钦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整个场馆几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放回了自己的运动包最上层。
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然后,他弯腰,从球筐里拿起一个乒乓球。
白色的球体在他宽大的掌心显得格外小巧。
他走到一张空着的球台前,站定。
没有对手,没有观众。
只有他自己。
他抛起球、挥拍。
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球撞击在球拍胶皮上,飞向对面的球台,弹起、撞在挡板上,又弹回。
他沉默地重复着。
发球、捡球、再发球。
汗水再次从他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蓝色的训练服前襟,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痕迹。
空旷的球馆里,只有这单调的、一声接一声的“啪”、“啪”、“啪”在回响,敲打着寂静,也敲打着他自己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心墙。
那声音沉闷,压抑,带着一种无处宣泄的滞涩。
他再次抛起球,眼神锐利地锁定那上升的白色小点,手臂肌肉贲张,引拍,蓄力,然后猛地挥出。
这一次,力量似乎失控了。
球拍撞击球体的瞬间,那脆弱的白色小球没有如常飞向对面,而是在一股巨大的、失控的力量下,被狠狠地、直直地砸在了他面前的球台桌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小球在坚硬的桌面上痛苦地弹跳了一下,然后无力地滚落在地,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停在了他的脚边。
王楚钦保持着挥拍结束的动作,左手还紧紧攥着球拍的黑色手柄。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留下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绷紧得如同岩石般的下颌线条。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宽阔的肩背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地绷着,积蓄着无声的风暴。
汗水沿着他鬓角滑下,滴落在他紧握球拍、指节已然发白的手背上。
整个球馆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可闻。
那声音短促、粗重,带着一种竭力克制却濒临失控的颤抖。
脚边,那颗白色的乒乓球静静地躺着,像一颗被遗弃的、无声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