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欲

下午的训练结束，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阮听舒用毛巾擦着汗，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孙颖莎说着晚上想去吃新开的那家甜品店。

王楚钦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球拍，用胶皮清洁剂仔细擦拭着拍面，听着她娇声软语地跟人讨论哪款甜品更好吃，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他知道她嗜甜，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但她对训练的投入和赛场上的专注，又让她与普通女孩截然不同。

王楚钦“听听，”

他收拾好东西，走到她身边，声音平稳。

王楚钦“走吧，先去放松拉伸。”

阮听舒“哦，好呀。”

阮听舒应着，跟孙颖莎摆了摆手。

阮听舒“莎莎，我先去放松啦！”

放松拉伸室就在训练馆旁边。

王楚钦看着阮听舒在垫子上做着腿部拉伸，她的柔韧性极好，动作轻松自如。

他坐在旁边的垫子上，沉默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踝。

阮听舒“楚钦，”

阮听舒一边压腿，一边歪着头看他。

阮听舒“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甜品好不好？”

王楚钦“晚上队医安排了理疗。”

王楚钦提醒她，声音里没有波澜。

王楚钦“而且，高糖分摄入不利于身体恢复。”

阮听舒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带着点小委屈。

阮听舒“就吃一点点嘛……哥哥。”

她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像是在人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挠了一下。

王楚钦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深知她这招的威力，队里从教练到队友，很少有人能抵挡她这样软绵绵的央求。

王楚钦“不行。”

他移开视线，语气坚定，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王楚钦“训练计划和生活管理，都要严格执行。”

这是他的准则，也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凡事力求极致，自律是基石。

阮听舒撇撇嘴，小声嘀咕。

阮听舒“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劲。”

她倒也不纠缠，很快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别的。

阮听舒“那明天休息日上午，总可以去吧？”

阮听舒“我约了王昶呢，他说他知道一家更好的店。”

又是王昶。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阮听舒。

王楚钦“你约了王昶？”

阮听舒“对呀！”

阮听舒毫无所觉，脸上是纯粹的朋友间的开心。

阮听舒“上次团体赛聚餐的时候认识的，他可好玩了，知道好多有趣的地方。”

王楚钦的唇线抿得更紧了些。

王楚钦“嗯。”

他最终只是应了一个音节，重新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放松动作，没再说话。

他做事向来沉稳，情绪极少外露，即使内心已是波涛暗涌，面上也依旧是那副沉稳内敛的模样。

阮听舒习惯了搭档的沉默，自顾自地计划着。

阮听舒“我喝的那个芋泥波波，就是他带我买的……”

王楚钦没有再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般盯紧乒乓球的眼眸，此刻低垂着，掩去了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占有欲，这种对他而言陌生又强烈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清楚地知道，阮听舒对他而言，早已不仅仅是并肩作战的搭档。

她是他严谨生命中一抹不受控的亮色，是他按部就班轨迹里一个甜蜜的意外。

可他同样清楚，在阮听舒眼里，他或许始终只是那个值得信赖、可以依靠，有时也有些无趣的“哥哥”。

她的世界很大，很热闹，朋友很多，爱玩爱闹，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而他的世界，在遇到她之前，几乎只有乒乓球和自律到近乎刻板的生活。

放松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回运动员公寓。夏夜的风带着一丝闷热，吹拂着道路两旁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

阮听舒“楚钦，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阮听舒指着天际，语气雀跃。

王楚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夜空深邃，确实有一颗星子格外明亮。

王楚钦“嗯。”

阮听舒“你说乒乓球打上火星，还能弹起来吗？”

她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问题，眼睛在路灯下闪着狡黠的光。

王楚钦被这个问题问得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摇了摇头。

王楚钦“火星重力、大气密度都不同，球台材质也需要考虑，理论上……”

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

阮听舒“哎呀，我就随便问问嘛，你怎么还当真了。”

阮听舒咯咯地笑起来，打断了他的“理论分析”。

阮听舒“楚钦，你有时候真的好可爱。”

可爱？

王楚钦对这个形容感到些许不自在。

他习惯了被评价为“稳重”、“扎实”、“实力深厚”，却从未与“可爱”二字沾边。

只有阮听舒，总会用这些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词语来形容他。

走到公寓楼下，正要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羽毛球馆的方向跑来，带着一身运动后的热气。

王昶“舒舒。”

王昶“欸，头哥也在啊。”

是王昶，他穿着羽毛球队的训练服，头发还被汗水打湿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目光直接落在阮听舒身上。

阮听舒“王昶！”

阮听舒笑着打招呼。

阮听舒“刚练完？”

王昶“对啊，加练了一会儿，正好碰到你。”

王昶“明天上午十点，西门门口见？那家店周末人多，我们去早点。”

王昶语气熟稔地说道。

阮听舒“好呀，没问题！”

阮听舒爽快答应。

王楚钦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自然熟络的互动，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的目光落在王昶那张年轻、充满活力的脸上，又看向阮听舒毫无防备、笑靥如花的面庞，心底那股微妙的滞涩感逐渐沉淀，变得有些沉重。

阮听舒“楚钦，那我们明天……”

阮听舒转回头，想跟王楚钦说再见。

王楚钦“早点休息。”

王楚钦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王楚钦“明天上午，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他对着王昶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径直走向自己所在的公寓楼门厅。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可靠而坚实，却在此刻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阮听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对王昶说。

阮听舒“楚钦他……是不是累了？”

王昶耸耸肩，不以为意。

王昶“可能吧，训练量这么大。”

王昶“走吧舒舒，送你到楼下。”

阮听舒“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王楚钦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小小的疑惑很快被对明天甜品之旅的期待所取代。

而回到自己房间的王楚钦，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训练中心星星点点的灯火，却久久没有动作。

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他没什么表情，却轮廓紧绷的脸。

听听…

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次日清晨，生物钟让王楚钦在固定的时间醒来。窗外天色微熹，训练中心还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他利落地起身，洗漱，换上干净的运动服，准备进行晨练。

一切如常，严谨自律，仿佛昨夜窗前那片刻的纷扰心绪从未存在过。

只是在路过阮听舒所在的公寓楼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目光掠过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紧闭，主人显然还在睡梦中。

他想起她今天上午和王昶的约定，十点，西门。

心底那沉淀下去的滞涩感似乎又隐约浮了上来。

他收敛心神，加快步伐，向训练馆走去。

用高强度的晨练，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暂时驱散。

上午的训练课，王楚钦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默。

分组对抗时，他的击球力道十足，角度刁钻，带着一种压抑的锐气，让对面的队友叫苦不迭。

教练看着他，眼中流露出赞许，以为他是进入了更好的竞技状态。

只有王楚钦自己知道，这近乎苛刻的专注，是为了对抗脑海中不时闪现的画面。

听听对着王昶笑得毫无阴霾的样子，听听用那软糯的声音和别人讨论着他认为“不健康”的甜品……

训练间隙，他坐在长凳上喝水，毛巾搭在颈间，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樊振东“大头，今天状态可以啊。”

樊振东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王楚钦“还行。”

王楚钦言简意赅，拧紧水瓶盖子。

樊振东似乎没察觉他的异常，随口闲聊。

樊振东“刚才过来看到舒舒了，跟羽毛球队那个王昶一起，笑嘻嘻地往西门去了。”

樊振东“年轻人精力真好，休息日也起这么早。”

王楚钦握着水瓶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楚钦“嗯，她提过。”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樊振东也没再多问，转而讨论起刚才训练中的一个技术细节。

王楚钦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参与讨论，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始终无法完全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