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苒轻轻抬眼,低声道:“怀苒技拙,恐污了公子之耳。”
景苍这才看着她,他的脸在一片暖融融的阳光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冷冷淡淡的:“若是技拙,何以得了个江南才子数谢郎,杨柳湖畔绿绦绦,乌篷船上花灯调,美人一笑醉水乡的诗?江南之人最是多情,此诗必是实事。”
杨怀苒淡淡笑了笑,“此诗不过戏作,上不得什么台面,自也是不可信的。”“少夫人可是不愿?”景苍淡淡打量着杨怀苒的交叠的双手,问她。
杨怀苒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反射性的缩进衣袖里,僵硬的笑了笑,“我惯用的那把琴前些日子摔坏了,还不曾修好,若公子不弃,怀苒可用琵琶奏一曲南山颂。”
景苍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收拾好笔墨纸砚,对谢之源道:“此时正是好风光,走罢。”
谢之源倒也没发现他们之前的对话有什么不对,点头,对小楼下的下人吩咐道:“走吧。”
纸簌跟着景苍走出谢府,上了谢家的马车后,才凑到景苍跟前问他:“喂,你刚才为什么一定要人家弹琴呀?你要是想听的话人家也会呀,不过你要先把仙力还给人家。”
景苍本来正拿起马车上的书卷的手僵住了,好久,他侧头看着纸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怎么还?”
纸簌卡住了,想起兆衡仙君说的话,呆呆的看着他:“原来你愿意呀,那为什么留香跟人家说你不愿意呢?”
又是一阵沉默,景苍随意翻开书卷,淡淡的道:“你想得美。”
纸簌:“……”
马车一路颠簸,行驶到了杨柳湖岸。八月的扬州正是好风光,处处绿树红花,才子佳人,隽秀山水,鸟鸣涧涧,一派温婉景象。
杨柳湖岸有不少人,湖上也有不少小舟画舫,文人墨客的吟诗声还隐隐可闻。纸簌看了一圈,觉得这里也不过如此,人人都道仙界美不是空穴来风,仙界的确美得如梦如幻,可是至今她不曾见过哪里能比得上她的老家沧海,那里虽然苍凉了些,可是从前紫薇陪着她时,她倒也未曾觉得孤独。
谢家是大家族,是有画舫的,不过今日谢之源玩性大发,令人雇了一艘乌篷小船来。
杨怀苒看着那小船,笑了笑:“我们当日便是在这里结识的。”她说完后看了眼景苍,发现他没什么要说话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言笑晏晏:“之源,素闻你不喜琵琶,今日我为景公子奏一曲南山颂,你当是不会介意罢?”
谢之源点头,笑道:“我也不算厌恶,只是我母亲她不喜,所以从小也有些排斥罢了,其实琵琶曲听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纸簌疑惑了会儿,突的抬眸去看杨怀苒的手。
她的手五指匀称修长,白皙纤细,骨节虽细却有些大,但看起来还是很漂亮,是极适合弹琵琶的手。
杨怀苒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将手缩进了衣袖里。
纸簌也没问什么,跟着众人上了乌篷船。
船夫划着船前行,篱的滑动让湖面波光荡漾,一圈圈涟漪映着灰蓝的天空,仿佛一个编织了许久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