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边关不太平,对于挂帅之人朝中却始终讨论不出个结果。
形势十分严峻,就连身为文官的赵祭酒都忧心忡忡。
当朝推崇文人之风,是以武将却并不怎么出挑。
皇帝已然年迈,对于如此局面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老将军是四朝元老簪缨世家,族中儿郎皆为国战死,仅剩宝贝孙女秦溱一颗独苗。
西北此去凶险,断然没有让秦溱一个女郎挂帅的道理,不说服众且说对秦老将军也难以交代。
于是最后的争议就落到了两位皇子身上。
“先生对于两位皇子怎么看?”
赵府厅前赵韩生正与曾经某位学生同僚探讨着此事。
“太子殿下身居东宫多年,处理的都是朝政大事,对于带兵打仗却未曾涉猎,此战必是十分凶险,二皇子常年巡防边关,在这方面却是更胜一筹。只是眼下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随时都有可能登基,朝中文臣对于太子殿下又颇有微词,此战若是二皇子出征获得助力,到时二子夺嫡,或有碍朝纲啊。”
“学生以为不然,太子殿下武艺超群,熟读兵书,每年策论围猎的表现皆震惊四座,可见其对领兵也有天赋,如果太子殿下此去一举收复失地,届时归朝定能收获大批支持,自古便是嫡长子为尊,老师的顾虑不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人说起太子滔滔不绝,精神矍铄,仿佛太子殿下是什么神人一般,露出无比崇拜向往的神情。
此时,听从母亲吩咐前来送茶水吃食的我安安静静地为父亲倒着茶水。心下却对两位皇子有了评价,后宅不得妄议朝政,但是我私心里又想为父亲解忧,思忖良久缓缓开口道
“父亲和大人坐了这么久,定是十分疲乏,不若尝尝这点心,方才母亲在后厨纠结了很久,一边念着另一碟卖相更好,想叫女儿端来表现表现她的手艺,一边又觉着这碟绿豆糕更抚人心,这会儿更适合一些,比了又比,女儿说现下正值深秋,父亲和大人讨论了许久,定然已经心焦气燥,这绿豆糕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一来一去竟也是自白耽搁了许久。”
话毕,我便将那糕点为座下的大人端了过去。
许是我的话,给了父亲莫大的帮助。
待到我退下和母亲在茶室闲聊后,没有多久,那位大人便和父亲两人开怀地相伴出门去了。
天渐寒,雪初至,景尚佳。
果然,不多时,宫中又送来了请帖。
这次宴会来的人少了一些,半年过去,不少适龄青年都已经成了家。
少了的,总会有新的人补上的。
周而复始的宴会,旧去新来的心头好,永远都是这样。
我从最开始的假装不经意的搜寻那人的身影,到最后,握紧了手中的暖炉。
又叫随侍倒了新的热酒,天冷些,就要喝点热酒暖身。
这场初雪,为冬天拉开了帷幕。
这场雅集,金硕珍颇费了些心思。
才终于等来一次正经与她见面的机会。
等到了初雪,等到了腊梅。
最后,金硕珍亲自写了她的名帖叫人送去。
小厮回来说,分明她那时是欢喜的。
此刻头又低成那样,这小孩儿说简单,又让人摸不出头脑,说复杂,又什么都写在脸上。
是有心事?还是生病了?
心下被那边的问题缠住,金硕珍同秦溱说话时便有些分神。
“金硕珍,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啊?”
“快说。”金硕珍的耐心在慢慢消磨。
“我说,今年西边下大雪这仗不好打,你请命去西北立个功回来,拉拢一下那些文臣。”
秦溱实在不懂这女儿家的宴会叫她一个假小子来干嘛。
她可是威风凛凛天下第一的女将军。
这种场合,金硕珍叫自己来就算了还不听她说话。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西北剿倭?”金硕珍皱紧了眉头。
这一去西北,顺利的话也要几个月,不顺利那就是数载。
等他领军归来,小姑娘是不是早就嫁做他人妇了。
这几日就西北倭忠之事,他在朝中清流肱骨之间频繁走动,好不容易让赵祭酒把目光从他女儿身上拿开。
他若离京,他们岂能还有以后。
虽是本来他就有此打算,但是如今提到桌面上来,需要考虑的却多了许多。
秦溱实在待的难受,见他清楚了事情,也不管还有没有二话,和那些莺莺燕燕寒暄了几句,借口身体不适就离开了。
开玩笑,秦溱身体不适?
不过也没有人关心她,就没有多问。
金硕珍矜贵地迈着从容的步子向低落的兔子走去。
“赵小姐,饭菜不合胃口?”
看吧,他总是这样若无其事地来招惹你。
他同任何女人都是一般无二的,是自己仗着与他有些奇遇自作多情了。
“太子殿下万安。”我福了福身,并未行大礼。
这样有点儿像闹小脾气,但是我就是不想。
“免礼,怎么了,不舒服吗?”他脸上浮起关心的神色。
看了有些心软,又有些委屈。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苦恼,凭什么。
这般想着,不自觉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只是晚膳吃的有些凉了。”
“本宫哪里得罪了赵小姐,是吗?”
金硕珍有些不悦,竟想去抓她的手。
理智如他,最终也只是在袖子中攥了攥拳。
她就算对那些男人也没有这般疏离过。
在他对她如此心境的情况下,她说,臣女。
不行,这话,他不爱听。
她只垂着头,眼角泛红,也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两人相顾无言了许久,久到金硕珍觉得喉头一阵哽涩,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静姝,你说话。”
“太子殿下见谅,臣女身体不舒服,先行告辞。”
她没有多余的言语,欠了下身,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眼下耳目众多,他不能让她惹祸上身,只能眼睁睁看她匆匆离去。
我回到家里只觉自己过于冲动,有些失态了。
毕竟在这段感情里,当真的只有自己,不是吗?
他贵为储君,就算妻妾成群,和全天下的女人谈笑调情,都与我无关不是吗?
那都不该是我平白对太子殿下发脾气的理由,这样不合礼数,恐怕会给父亲惹来无端祸事。
改日修书一封,不对,就算修书致歉,恐怕书信也送不到东宫去。
也罢,太子殿下定不会将微不足道的人放在心上。
那就避开些吧。
事后,家中还是会传来各种宴席的请帖。
只不过,我再也没有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