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囚犯们都没睡醒,前一天的过分劳累已经榨干了他们的体力和精神,现在一个个都慵懒地趴在地上不肯动弹。
隔着很远就能听到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些囚犯打了个激灵,心中顿时忐忑了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缓慢有力地警告……
囚犯们都赶紧紧紧身子,扳开惺忪的眼睛,趋之若鹜地坐在牢房门口。
无言的恐怖,审判的时刻……
“咔——”钥匙插进生锈的锁孔,牢房门缓缓打开,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门口站着一个狱卒。
“哎——今天怎么……”显然牢房内的景象让狱卒大为惊奇,不过他忽然又冷笑起来:
“嗯…嗯,也难怪,不过还真是可惜呢……”狱卒抬起了手中的黑色簿册。
“那个……今天的《休息者》确实有一个名额吗?”囚犯们有人不知趣地问道。
囚犯们内心都紧了一下,有的人低下头,牙齿咬的咯咯地响。
是愤怒吗?还是说恐惧?答案应该是两者都有……不,也许……
“啊!是啊,真是可怜!那个谁……”狱卒四下张望。
“哟,老哥,找我吗?”夏茨纳缓缓起身,满脸笑容走向狱卒,步子轻快地踏在了地板上,也踩在了我们每个人颤抖跳动的心上。
“《一位数》吗?嗯,今天好像确实有一个名额呢。”
“还有呢?”
“什么还有?!”夏茨纳冒出奇怪的问题,狱卒有些懵了。
“难道说只有一个名额吗?”夏纳莫名地迫切问道。
“没有了!”狱卒一副不耐烦的口吻回答,“当然,如果你们想早点去死,我也可以多为你们通融几个名额的……”
“诶,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一个大概也够了。”夏茨纳好像怅然若失的样子,不过还是掩饰他那傲慢而狂的语气。
夏茨纳低头郑重地接过簿册,然后抬头开始用狙击镜般的眼睛扫视着我们。
监狱里所有的《休息者》,在上级未指名是谁的时候,可以由《一位数》来判定,这是夏茨纳的特权。这一点大家当然都明白,谁都不想就这么轻易死掉,每个人都沉默无声,颤抖地回想自己的过去,想想自己有什么对不住夏茨纳的“死刑罪”。
我抬起头,目光刚好和他对视。我猛地退了一步,像是被刺到了一样。
夏茨纳瞪了我一眼,但注意力很快又移开了。
“嗯……哼……”夏茨纳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显然他是盯上了更为合适的人。
“好吧,那就是……”夏茨纳慢慢开口,开始发表判决,“那今天的《休息者》就是……”
“270号!”夏茨纳突然狰狞地笑起来。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噗通”一声,一个人蓦然倒在了地上。所有人的心也都倒在了地上。
“不……不要……怎么可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感到无比痛快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死者”,看着看着,却都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份感觉就像病变一样化作了无声的恐怖,并很快传染到每个囚犯的内心深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我……”“死者”继续哀嚎着,一点都不像之前的那种声音。
我回头看看,发现利祖正倒在了地面上。
“呐,我说……”他不得已开始最后的挣扎,“夏……茨纳,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对吧……所以,所以这一定是你开的一个玩笑吧……真是的,还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哟!这的确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哦,不过可能会把你吓死呢!”夏茨纳一口咬断了利祖的遐想。
“不过现在看看也是呢,一直坚信着认为以朋友的名义,我就会让他永远活下去的280号,从现在起可就全部结束了!”
“嗯,看上去的确有些累了呢……”狱卒也在一旁附和着。
“是吧?所以说,今天的《休息者》就决定是270号了吧……”
“不……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利祖依旧是绝望不已,但再怎么抗议也是无济于事。
囚犯们惊恐而沉默地看着一切,仿佛他们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他们的心开始动摇了。
死亡,在等待着每一个人,也随时迎接每一个人。
狱卒开始动手押解利祖。
“等一下!”人群中传来一声愤愤的呼喊声,贾古站了起来。
贾古快步度上前,一把抢过了利祖的领口:“这个人怎么了?为什么会哀嚎得这么厉害?”
狱卒怔了一下,又突然用手指着贾古,支支吾吾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嗯,没什么……”夏茨纳忽然接过话茬,“他是今天的《休息者》哦,《休息者》嘛……顾名思义,就是看他有些累了,想让他去那个通道里好好休息一下的……”夏茨纳指着牢门对面的漆黑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便是冥府之门。
囚犯们有些躁动不安起来,却又没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真的是这样吗?”贾古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利祖。
“嗯嗯是的,你看他都累成这样了,也确实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呢,‘友善地对待这里的每一个囚犯’,这可是我们副所长大人给我们的工作要义呢……”狱卒陪着笑脸“解释”着。
“也确实够讽刺的!”贾古叹着气回去了。
利祖被慢慢拖走了,他去休息了,去往那无尽的长眠之中。
我看着狱卒远去的身影,不由得眼泪夺眶而出。
也许有一天……
“喂,别哭啦少年,”贾古拍拍我的肩,“他去休息了那不是很好吗?”
我看着贾古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苦笑着看着他。
“振作起来吧,充满荣耀的你也不应该有这种萎靡不振的样子啊……”贾古停住了,然后又缓缓的极其温柔地在我耳边说:
“重新,再回到那个地方吧。”
重新……再回到那个地方?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了啦!”我大声地“反驳”他。
“那就好!”贾古慢慢地走远了。
绝对……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我也必须要活下去,所以……
呐,再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