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5岁那年的春天，父亲陶柳总是鸡未鸣就出了门，到漫天的星星都出来了才回家。母亲林安夏却终日病卧在床，从早到晚，只是怔怔的望着水泥糊的天花板，眼睛里是她这个稚童所不知的神情，好像是死寂，有时又泛着温柔似水的柔情。

　　她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父亲只是叫她要好好照顾母亲，她乖巧的点着头，嘴角泛着笑意，父亲也笑了，胡渣摩挲着她的小脸，说着：“夭夭真乖，真乖呀..”

　   后来，她听父亲的话，细心谨慎的照顾母亲，她想有一天，母亲能笑着看看自己，然后温暖的抱抱她。于是，她空下来，便坐在母亲床边，端庄着坐姿，看着母亲的脸庞，有些病态的泛白，唇也几近发白，无一丝生气，就这么病殃殃的躺着，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有时她用手晃晃母亲的视线，母亲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呆的，空洞的睁着眼。

　　她想，母亲应该病的很重很重吧。

　　有一天，已经晚到邻居阿姨都关了灯休息，窗外是倾雨泼盆，夹杂着雷声，她靠在母亲床头，双手环抱着自己，止不住的害怕颤抖。

　　“吱呀”，门被轻轻的推开，父亲瘸着一条腿颤颤巍巍的进来，她瞬间就哭了，泪水决堤般涌出，跑向父亲的怀里，炽热的泪水，冰冷的雨水与泥泞混在她的小脸上。

　　父亲缓缓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慈祥的安慰着她，低声说着：“好了，夭夭不哭，别吵着妈妈了。”那声音很轻，很虚弱。

　　第二天，父亲又早早的出了门，穿着昨晚湿漉又脏臭的衣服，瘸着一条腿，拄着一根长木棍去了。

　　她不以为然，站在门前，看到一簇酢浆草开了花，粉嫩可爱。

　　晌午，邻居阿姨急促的敲着门，她正喂母亲吃饭，便急匆匆的开了门，便见邻居阿姨皱着眉，眼底一片汪洋，吊着嗓对着她道：“你爸跳河了！”

　　她愣愣的，呆在原地，倏尔转头看向床榻上的母亲，睁大了一双乌瞳，惊恐又似悲戚的眼神。

　　不多久，他们就把父亲的尸体抬到她面前，她一个五岁的孩子，静静的看了看地上平静的尸体，倏尔就红了眼，大声哭了起来，小手推着父亲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推着。

　　她哭累了，父亲被人送走了，她哭喊着挣扎了许久，也没能阻止他们。回到房里，看着母亲淡淡的泪痕，叫喊道：“妈妈，你快好起来啊！求求你了，妈妈！”

　　第三天，她醒来时，眼睛一片红肿，肿的她有些睁不开眼，摸索着下了床，猛地发现床榻上没了母亲的身影，而后跑出门的一霎那，她看见一张泛黄的纸被压在一块斑驳的石头地下。

　　她拾起，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她略识几个字，却仍是看不懂。于是大喊着向街上跑去。

　　边哭边喊，手里拿着信，到处找陌生人帮忙找找她母亲，跑遍了每条大街小巷，后来哭不动了，只是抽着鼻子，默默来到一棵梨树下，看到了她那失踪的母亲同她父亲一般静静的躺在她面前。

　　在那一刻，那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懂得了人情冷暖，世间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