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锐利的风划过,迅如闪电的一道光芒刺破叙利亚漆黑的夜空,留下一阵淡淡的光影。
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在惊天动地地响彻天穹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夜色笼盖了所有,死一般的沉寂,无声的恐怖,无声的叹息。仿佛一切,从未来过。夜色中传来隐隐的哭声,但是那哭声还来不及扩大便戛然而止。生命,在这种时候,太脆弱了。脆弱到,根本来不及去惋惜。就如同一颗星子划过天空,只有亲眼看见的人才知道它来过又走了,而不知道的,也无暇去顾及。受伤的生灵太多,人们已来不及悲悯。
我们没有见过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没有见过被污染的土地,没有听过傍晚隐忍而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也不清楚地雷这种东西,是怎样恐怖的噩梦。我们听着老一辈的人们,在夏天的夜空底下,坐在葡萄藤下,或者老榕树下,扇着菩提扇,闲聊着某年某月的一场战争,在哪里留下斑斑印记,又使哪家的人们寂灭成灰。听过了,我们便去吃西瓜、捉鱼虫,累了就停下来,倚着墙根睡,“天塌下来都不愁的年纪,睡得如此安稳。”我们都看不见,他们眼中的思绪,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那饥荒挨饿的年代,那生死离别的年代。所有的苦痛,没经历过的无法评说,经历过的也只剩下无尽的哀思。
“有时候,时代太残酷了,你闭上眼,不忍注视。”
我们也曾听说过,哪家的老太太,在老年的时候,在神经最衰弱而疲惫的时候,却回到了最恐怖、最暗淡的日子里。腥风血雨的年代早已过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但这里的每一朵花,都含着当年的血泪,无言地绽开。经历过的必定留下什么,脚印、影子、印子、声音……而战争留下的,都不敢去想。她倚靠着门框,以一种怯懦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那瘦弱的凹陷下去的眼睛,是茫然,也是无助。她总是在发抖,微微的颤颤的,靠近的时候才能发现。是战争埋下的种子,经过多少年的腐蚀,太深了,一触及那伤口,便隐隐作疼。
我听说,阿拉伯芥可以检测土地里的二氧化氮,然后从鲜嫩的绿色变成血腥的铁红色,提醒人们,这里有夺人性命的地雷。于是,人们就在大地上种上这种草,在山岭,在草原,在河岸,漫山遍野的青葱绿色,然后看着它们,在被腐蚀的泥土中,慢慢的,一棵一棵,一片一片,变成触目惊心的红色。这样,真的有用吗?且不论,那断手断脚的士兵无法恢复健康,被夺走亲人的孩子再也见不到至亲,老人们心中的梦魇无法消除,只能在一个个孤寂的夜晚,一遍遍的回想那纷飞的战火,那悲戚的哀鸣,一遍遍的不断重复着这个噩梦,无法走出。只说,这鲜红的阿拉伯芥,可否救得了可爱天真的孩子?
哪怕,哪怕只一个。
孩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从小便不能踢球,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被告知,那片像梦一样美丽的沙滩,是不能踏足的禁地,哪怕在回家的路上,也要小心,小心那隐藏在地下的恶魔。但是,如何小心?“在阿富汗,在巴勒斯坦、安哥拉、苏丹、中亚、缅甸……在这些忧伤的大地里,还埋着成千上万的地雷。”
孩子,你且当心,夜晚早早睡,若要开灯记得在窗户上蒙上棉被,那零星的火光也是恶魔的目标;孩子,你且放心,世界它很美,它不仅仅有战争和杀戮,它还有漫天的灯火、璀璨的星河、草丛里的蚂蚱、林间的独角兽……那长长的望远镜,不是用来窥探目标,而是用来看星星;那天上炸裂的火花,不是粉碎生灵的炸弹,而是璀璨明艳的烟火;那深埋地底的,不是危险可怖的地雷,而是饱含希望的种子。
世界是美丽的。孩子,那星星点点的萤火你可喜欢?那悦耳清冽的泉水可还香甜?那浅浅朦胧的花香可伴你入梦?孩子,别担心,别害怕,世界都围着你呢,且安然入睡。
但是,当人们无休止的亵渎、侵蚀自然和生灵的时候,当伟大的领袖们心中充斥着仇恨和野心的地雷的时候,那敏感脆弱的阿拉伯芥,又能救得了几个可爱的孩子呢?
一抹流光划过天空,伴随着一阵喧嚣的长鸣,一双手捂上他四岁的耳朵。“爸爸,我害怕。”“别怕,孩子,那只是流星。”
他闭上眼,轻轻祝愿。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广阔的土地上,应该都是碧绿的阿拉伯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