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用天下为媒,十里红妆。
我曾说,用沥尽心血,保你上位。
一切都只是曾经,虚渺,幻化如沙。
现在,我只希望,若一切能重来,愿从始就未见你。
已是初春,院内却依旧寒风刺骨。
院内原枝叶早在秋季落尽了的桃树,早已在新的季节来临之际重新长出了嫩绿的新叶,新叶冒出,为凄凉的院落增添了一丝生机。
桃树下,一女子卧躺在木椅上,似是在梦中,身旁的丫鬟见女子在梦中做了皱眉头,赶紧跑进房内拿出一件薄毯,给女子轻轻盖上。
又一阵凉风吹过,丫鬟冷得缩了缩身子,向前方望去。
这天,何时才能完全暖起啊?
丫鬟正欲转身进屋,一声“秋若”从身后传来,将她叫住。
“小姐。”秋若退后一步,退至到白奕的身旁。
“秋若,你跟了我多少年了?”白奕双眼微微眯起,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以往所发生的事。
“回小姐的话,秋若八岁跟的小姐,如今十六,已经八年了。”秋若在心中盘算着。
“都已经十六岁了呀!”白奕叹息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将头转向秋若所站的位置,“秋若大了,到了该谈亲的时候了,可有喜欢的人吗?”
“小姐。”秋若剁了剁双脚脸上浮出了两朵红霞,“秋若绝无二心,愿终身守候跟随小姐。”
白奕看着秋若这样子便心知肚明了,又听秋若所说的话,只叹道,“傻丫头,白家覆亡,我何以保你?”
你这样何苦呢?
“小姐,你还有我。”秋若听小姐这么说,便知道白奕想到了伤心事了。
“嗯,是啊!”我还有你……
白奕从椅上起了身,拍了拍裙角,捋直了褶皱,“秋若,你先进去帮我沏一壶碧螺春吧!许久未喝,到怪是想念那个味道的。”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秋若只当小姐暂时放下了心事,转身小跑进了房子内。
身后,白奕一直凝望着秋若的身影,直至消失在白奕的眸中。
“我知道你来了。”白弈转身望向院内的房角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仿佛是在自嘲,“其实你大可不必躲我,若是想她,来便是了。”
院内房角后的人听到白奕所说的话,愣了一会儿,她是知道了什么?
片刻,房角后走出一墨衣男子,腰上挂着一把长剑,看到白奕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毫无掩藏。
看到鹿晗不屑的神色,白奕的心一颤,我在他心中竟是这样了吗?
“鹿晗!”白奕轻声细语的叫了一句,刚想靠近,鹿晗却是一挪,离白奕倒是更远了。
“别靠近我。”鹿晗轻微皱眉,好像又是想到了什么,方才又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鹿晗心中对于这个女人总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哪儿,很是不满。小时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直觉。”也是习惯。白奕脱口而出。只是后一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你,你这是在搪塞我。”这个女人现在于他来说并无好感。即使她是他的师姐,即使师父说过这并不是她的错……
可事实如此不是吗?
因为她,白家满门只剩她了不是吗?因为她,新皇登基,不到一月,就因暴政天下民不聊生不是吗?
这一切可都是她那愚蠢的相信所造成的。
可,他总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为了师父,也为了自己。
白奕坐起了身,从腰上解下一块佩玉,“我并未搪塞,我只是想起鹿晗你帮我一个忙。”
“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说实话从她离师赴京那日起,他俩的师弟情份便算是尽了。
白奕心中叹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只希望看在我们相处这么些年的份上,也看在我们同拜一师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鹿晗听这话,只微微恼怒,却并未表现出来,这话你倒也说的出口?
鹿晗不怒反笑:“那你到说说不如你的我能帮到你什么忙?”
看到这个样子的鹿晗,白奕倒是一笑。
师弟,好像长大了!
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这却是对着我……
“我想,把这个给你。”说着,便伸手将手中的佩玉,递到鹿晗的面前。
鹿晗不解,没有接过。心中只想她给他一个女人家的佩玉做什么?正想问,白奕却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这是我给秋若的嫁妆。”白奕垂下眼眸,“秋若无父无母,她的婚事自然是我做主。”
“这个佩玉你若是要便拿去;若是不要你便吱一声,我好为它寻另一个主子。”白奕表面说的是佩玉,其实暗地里指的是秋若的去与留。
鹿晗倒也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白奕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过……
“你可是认真想过?”秋若于他,他自是放不下的。白奕她这样做倒也是算如了他的愿。可,白奕于秋若来说,让她走,怎么叫秋若放下?
不舍,倒是真的,只不过即使在不舍又能怎么样?
“我只希望她幸福。”毕竟她……也是喜欢你很久了。
“好。”幸福他自然是能给的。应下承诺,鹿晗便将佩玉接了下来,“秋若走了,那你……”
鹿晗没有说出,他不知道白奕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白奕只笑笑:“我?我自然是还有我要做的事。”
鹿晗愣了一愣,他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真的很美,当得起祸国妖姬这个称号,想来如果不是那人她也不会有这样令人咋舌的称号,也不会被天下人所痛恨。
他也想不出她到的还有什么样的事需要去做,毕竟她如今的处境并不如意……
“你……”想问,却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
“你,还是先走吧,秋若就要出来了。”白奕听到了秋若的脚步声,“我一日后的此时依旧在此。”
等你……
“好。”说着鹿晗便一个踮脚,出了院墙。
随后,秋若便从屋内出来了,“小姐,茶沏好了。”
“嗯,你就放在石桌上吧!我一会儿放才会喝……”
秋若的一声“小姐”将白奕的话打断。
“嗯?”这还是秋若第一次这么唐突打断了她的话。
“小姐。”秋若突然腆红了脸,“鹿晗是不是刚刚来过了?”
她记得他身上的那个檀香味……
她轻嗅了一口空气,没有错,就是那股淡淡的味道,却让她深陷不已。
“是。”白奕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秋若的小动作,叹息,希望她的选择是对的。
“但是他刚刚走了。”白奕却继而又说道。
听到这话的秋若却突然白了脸。
那他为什么不留下见我?这话秋若始终没有说出口,低垂着头。
秋若回头一想,也是,她只是一个婢女,哪里需要鹿晗他去关心?
指甲慢慢掐入手掌的血肉,血慢慢渗入手中的帕子。
“秋若,你的手。”白奕惊呼一声。血顺着指尖滴落了下来。
秋若抬起手,缓缓张开,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刚刚想事去了,不小心走了心,这才掐的。”
白奕露出一脸的无奈,“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若还是这样我明日如何和鹿晗交代?”
白奕还在哪儿说着,秋若却是一愣,方才说,“为什么要和鹿晗交代?”
“我想你俩也都老大不小了,便将你俩凑了凑,也没曾想鹿晗他也是答应了。可能明日就要来了,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手……”这手看着白奕实在心痛。
“什么?”秋若一时半会儿却是还未反应过来,“他,同意了?”
秋若惊讶,惊讶在于他的同意,她以为他是讨厌她的,他怎么会同意?
惊喜过后,秋若回过了神,想起一件事,“那小姐你呢?”
她若是走了,那小姐不就是一人了吗?。
“我自然是还有我要做的事。”同鹿晗一样的回答。
看着秋若皱这小脸的样子,白奕不禁轻笑出了声:“你做这副表情做甚?我们俩之间又不是生离死别的。”
“可小姐我要是走了你就一人了。”秋若不忍。
白奕听到这话会心一笑,这丫头在担心她。
“怎么会?”白奕突然说,“也许我的后半生会是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以现如今的处境又怎会荣华富贵?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什么,“小姐,难不成你要?”
白奕露出一丝苦笑,“难道这样不好吗?”
白奕微微闭上了双眼,嘴唇轻启,“荣华富贵和那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宝位,有多少女人不想要?”
“可,小姐。”秋若突然急了起来,口无遮掩的便说了下句,“那个人于你来说可是有着灭门之恨的!”
“恨?这又怎样?总有一天会淡去的。”真的会淡去吗?不要说是让秋若相信,这话连她自己说出来恐怕都不是会相信吧!
白奕微笑着,可秋若总觉得那嘴角有化不去的苦涩在蔓延……
“小姐……”
白奕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秋若,把手包扎一下吧!若是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白奕走到秋若的跟前,抬起她那受伤的手,将锦帕折叠,轻轻系上。
“以后,可不能如此冲动了。”
寅时,城门口处一女子在那儿静静的站着,似是在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吱——”突然,城门开了,推门时发出沉闷而又笨重的声音。
推门的同时,一行穿着兵甲的士兵齐步走了出来,看这个样子是要巡城。
为首的人出来便看见了白未晞,只小跑到她的面前。
“白小姐!”那人恭敬的低了下头。
白奕听到,微微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叫到:“李统卫。”
“白小姐来此怎不事先通知我们兄弟?”李岑看着面前的人,顿时感到物是人非,年少的玩伴早已变了当初的模样,“看来是等了许久了吧?”
白奕身体微微一颤,他在讽刺她……
“李统卫说笑了,我这还是不久前来的,并未等多久。”白奕问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对她,可她不能……
“是吗?”李岑反问,“可就算是如此依旧也有我们的过错,这要是皇上知道了,我们兄弟的向上脑袋可就不保了。”
白奕一时被堵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她自是知道那人的性格,也知李岑说的话是真的。
“我想见皇上。”白奕抬起了头,目光直视李岑的眼眸,“我想,我已经想好了。”
李岑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即便是经过了许多,但她的眼睛却依旧是那样的清澈,最后只道了声“好”。
……
“我想我同意了,边伯贤。”白奕看着面前穿着龙袍的男人,“同意做你的皇后,同你共俯瞰天下。”
“奕儿,你终于想明白了。”边伯贤牵住白奕的手,良久抱住了她。
这一天,他等了许久了……
“我一定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我承诺。”边伯贤在白奕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承诺?听到这里,被抱住的白奕在背后只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承诺有什么用?
举国同庆,在这一日。
椒房殿外,处处挂满红菱,无处不张显着喜气。
椒房殿内,白奕一身红装,坐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父亲、母亲、哥哥、嫂嫂,我这么做,你们一定恨极了我吧!若不是我,我们白家也不至于落的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白奕突然站起了身,一旁的婢子见了,连忙过来扶着,“娘娘,您这是做什么?皇上一会儿就来了,您还是先坐这吧!”
那婢子的手刚碰到白奕的衣袖,却被她一个转身,给拂去了。
“我想给皇上一个惊喜,你们……”
白奕并未说完,可那婢子却知道了她的意思,转过身去,一个挥手,将身旁的人招了下去。
一会儿,殿内变只剩白奕一人了。
感觉到身旁没了人,她便掀起了盖头,快步走到来摆放贡品的桌前,拿出袖中原先藏好的鹤顶红,倒入其中的一个交杯中。
“奕儿,奕儿!”边伯贤从殿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白奕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药粉撒在桌沿,她连忙用手将桌上的的药粉抹尽。将药瓶藏入袖口,盖起了盖头,走到床边坐下。
刚刚那一切,仿佛是从未发生……
“奕儿!”边伯贤走到了白奕的面前,白奕从盖头下的余光看到了边伯贤的鞋,是红色的。
“奴婢给皇上请安!”刚刚被白奕叫出去的人又跟着边伯贤的进来,也进来了。
“平身。你们都下去吧!”边伯贤如白奕一样还未怎样,便将人都叫了下去。今日,边伯贤的心情极好。
一旁的嬷嬷正欲上前一步:“可,皇上您还未……”
“让你下去便下去。”他不想让别人在占用他与她之间那美好的时光了。
“是。”听到边伯贤的发话,嬷嬷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了。
待人下去后,边伯贤走到桌前拿起秤,继而走到白奕的面前,用秤将盖头掀起。
看着露出娇艳的白奕,白奕心中猛然一动。
这个人儿就要属于他了,而他却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皇上,我们该喝交杯酒了。”坐在床上的白奕开了口,朝着边伯贤说 “喝了交杯酒,我们以后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对,对。喝交杯酒。”边伯贤被那句真正的交杯酒给取悦了,赶紧从桌上拿起了交杯酒。
白奕从边伯贤的手中接来了,那杯被下了药的酒。望着杯中的酒,嘴角似是露出了一丝弧度,眼眸低垂闪过不明的情绪。
边伯贤,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两人手腕互挽,喝下了交杯酒。边伯贤将白奕抱着,嘴中喃喃的说了一句:“你可知我等了这一日究竟等了多久?”
还未等到白奕的回答,边伯贤自言自语道:“从我八岁起见到你便念念不忘,只如今已经十二年了吧!”
是啊!我们认识已经十二年了……白奕只觉得眼皮沉重的很,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很模糊,一片红色。痛,只感到身体传来一阵阵疼痛感。耳边,好像边伯贤还在那儿说着他们以往的事……
伯贤哥哥,我好像要走了……
就在边伯贤还在忆往事时,却突然发现身上抱着得人没了动静。
将人扶起一看,白奕的双眸却早已闭上了。边伯贤双手微微颤抖,食指伸到白奕的鼻前,静的,没有呼吸……
“奕儿!”
边伯贤,在你登基之时,灭了我满门,我恨!
现如今,在你洞房之日,我杀你所爱,我欣!
从此以后,我们俩便是两清了。
若一切皆能重来,只愿我与君是路人。
那年桃花落尽满城,亦如我们初见时那般......
来生愿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