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镜站在幽暗的牢狱门口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可怜巴巴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离千辞。
小皇帝已经没了意识,眉头却还紧皱着,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离镜紧了拳,曾何时,他也是这样缩在腥臭的牢房之中看着那个如天神般的男人降临在他的面前,那人一张脸板正的很,一丝表情也没有,白衣翻飞,眸中满含严肃之气,他问他:
夜华可愿跟我走?
那一走,便改了他的一生。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的喘不上气来,若是他早来一会,若是他不回魔界,师尊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苦?
“咔哒”一声,铁锁应声而断,推开吱呀作响的牢门,离镜轻手轻脚的走到离千辞身旁坐下。
离镜师尊啊……
他道:
离镜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清源说的是对的,他耍了手段,逼迫了师尊,逼得这个清心寡欲一生都不曾有过欲望的人与他拜了天地,可从始至终夜华也没有对他表露什么心迹,哪怕一点点……
他想,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离镜你可真是个没有心的人,只知道你的天下大义,师尊啊,你又可曾回头看看你的徒弟,怕是一眼也好,世人都道我是魔头,滥杀无辜,十恶不赦,可他们不知道六百年前的那场人魔大战我是拼了命的,若不是拼了命,此刻还哪有什么魔头离镜,有的不过是一片孤魂,到时候,也没人会记得我了……
离镜师尊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离镜你说过魔修也有善恶之分,你明明说过我无论变成什么样也是你唯一的徒弟。
离镜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似乎有些疯魔了,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点了点。
离镜你……拿着你的长歌,在这……狠狠的刺了下去,可当真是薄情寡义的很。
离镜我呢?我道你是被逼无奈,我道不是心中情愿,我道你……我道你也是舍不得我的……
离镜终究,你也没看我一眼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寻了你六百年,你知道这六百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离镜我以为你魄散魂飞,可谁能想到天道待你不薄,竟让你飞升成仙啊。
他的声音散在微凉的夜里,低沉悲戚,手指探上离千辞削瘦的手腕。那里,一下一下跳动着的,是淌着血液的脉搏。
离镜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他站在生死之巅,剑光闪烁,横在自己脖颈,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尊脸上除却淡漠而露出的疲态,他说了什么…
他说:
夜华离镜,你真让我失望啊。
是了,他让他失望了,可谁又曾顾及了他?!
失望也好,伤心也罢,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对他好过的人,他不想让这人死。
拼尽法力,保住他的一丝残魂,劫雷落下,他拖着残损的身体替他受了大半,到最后,他光荣飞升,成了神,他可耻堕落,还是那个天理不容罪大恶极的魔头。
恨吗?
恨。
疼吗?
疼。
怎会不疼,师尊一向以天下为重,独独对他的弟子不闻不问,苛责的很。
修仙界什么人都有,做了恶事,不敢承认全推到他身上,他也是个人,他也很委屈。
可是说了,谁又会信他?
没人信了,师尊也不信。
所以啊,他第一次杀了人…
不,是屠了人家满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不后悔,谁让世人污蔑他,既然承了这个名头,怎能不做点罪恶滔天的事情呢?
赤足站在人魔两地交界处,他对他说:
离镜我们才是天地同证的道侣。
是了,拜过堂,喝过酒,剪过青丝的,天地同证的。
他心痛,他有良心,他怕的很。
师尊呢,他没心,他就是石头做的,暖不化。
做了就是做了,没有辩解,他接受了,不就是打入地狱魂飞魄散么,那又如何?
可是为什么,本该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剑,为什么要替他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承受,为什么最后又要对他说“回来吧”!
回哪?
他回不去……
木床上的离千辞动了动手指,眉皱的更深,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极恨的样子憋出一句话:
离千辞我……恨……你……
离镜猛然回过神来,手指下的脉搏时而有力时而微弱,法力探进去巡视一圈,并无任何不妥。
这就奇怪了,怎会?
明明师尊都痛到了昏迷,怎会什么都查不出。
离镜站起身来。
是时候出现在离千辞身边了。
锦衣华服褪去,额间纹印消失,赫然就变成了离墨泽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
他还是不敢在师尊面前用自己样子露出一幅痴情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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