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回首,春深沉醉。
落花有意,流水薄情。”
离千辞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直接坐了起来,依靠在床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想起了今日离墨泽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薄情就薄情了,他离千辞本来就不是什么多情之人。
毕竟从小他都明白:情多了,反而是个累赘。
一夜无眠,天即破晓。
天亮的越来越晚了,现在大概已经辰时了,寒风从窗缝里钻进屋中,激的离千辞打了个寒颤。
埠祁国就算是冬季也没有岑星冷,许是这些天身子弱了些,离千辞总感觉有寒气在侵蚀自己的身体。
离千辞小时候有寒疾。他是冬季腊月三十百家齐欢时出生的,是个早产儿,偏偏正巧惠妃难产,自小体弱多病,幼时受了风寒,便染上了寒疾,落了病根。
随着年龄增长,离千辞身子也越来越好了,但病根就是病根,除不去,也不知道哪日就会爆发出来。
看着屋外在寒风中飘荡的树枝,离千辞陷入了沉思。
到埠祁已经快有半年了吧,也不知道小缝子怎么样了,墨辞有没有长大。
国师府修缮的很好,但离千辞知道,人前的光荣不过只是一时,他还需要苗桓替他巩固高位。
做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离千辞差不多每个月就要遭遇几次来自别人嫉妒心与试探的刺杀。
受伤成了家常便饭,也亏得他不用日日去上早朝,留着这些时间,他慢慢把自己的府邸装修的与他幼时住的冷宫的样貌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现在是主子,而不是什么冷宫里人人打骂蜷缩着的畜生。
掀起被褥,那底下压着一把匕首。这把银匕,还是胖皇帝赏给他的,比匕首还凉的手握住刀柄,轻轻划过手心,温热的血涌出伤口,红的刺眼,染了月白的中衣。
意料之中的,没有刺骨的疼痛,不过是一丝微弱的麻痹感,好似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尽管他已经避免再吃苗桓给的药了,但他的五觉还是在慢慢消退,用不了多久,他的感觉就会完全消失,而他,就会成为一个不会对外界因素做出任何反应的废物。
他本来就是个废物。
离千辞随便攥了一把被子,看着手心的血慢慢减少凝固。
正当他神游之时,微弱的脚步声响在外屋,短暂的停顿片刻之后急促起来,不过瞬息时间,脚步声的主人就立在了离千辞的床头。
“千辞——”那人道:“怎么又伤了自己。”
这些个月来,离墨泽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来他这报道,哪怕刮风下雨也阻止不了这人的脚步。
离千辞木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人一身黑衣,眉目间满满都是担忧之色,离千辞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温热的大掌暖了离千辞冰凉的手腕,传至四肢百骸。
“皇叔——”他说:“我…我…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生在这个世间啊。”
沐君离抱住小国师单薄的身子,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千辞,不会的,你生在这个世间,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的。”
离千辞没说话,身子抖了抖,默默流出的泪水浸湿了离墨泽的胸口,滚烫的翻涌。
他没问是什么事情,他只知道,他已经沉沦下去了,他的皇叔,再也不是以前的皇叔了,不管以前,不论今后,他自己贱,想留住这丝温暖,抓住这道光,再也不想放手了。
他却不知道,离墨泽始终是离墨泽,不管怎样,不管何时,也不会变成沐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