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停下。”
喑哑低沉的声音散布在主帐的每个角落。
众将领慢慢安静下来,看着离千辞的目光还很是不善,像是离千辞再说一句无理的话就要冲上去砍了他的脑袋似的。
离墨泽黑着脸走了过来,抬手突兀的捏住离千辞的肩胛骨。
离千辞很瘦,瘦的皮包骨的那种,离墨泽没有责备,有的只是心疼,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想把他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陛下自重。”
离千辞后退了一步,清冷的嗓音犹如给离墨泽当头泼下一盆冷水,浇醒了他的幻像。
其实,离千辞也想的,他想投入这个怀抱,好好诉说他的委屈,但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也不行。
“你就这么恨我?”离墨泽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痒痒的,让离千辞不自然的缩了一下。
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腻的离千辞有些发昏,没有回答离墨泽的话。
岑星将领都不晓得自家陛下怎么回事,纷纷上前一步,沉重的气息一触即发。
离千辞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陛下没事,他只是发情了而已!
埠祁国先帝勤政爱民,是人人都承认的好皇上,正因如此,埠祁先帝一生只有一儿一女。
埠祁先帝于两年前薨世,现任皇帝是个纨绔公子,整日酒池肉林沉迷美色,竟然还不知死活的说想要一统天下。
林浩有一个皇姐,名惠,倒是个善良的姑娘,颇有其父在位时威严不失手段的样子,可惜是个女子,不能临政。
严格来说,先帝还有一个私生女,就是被轻裳顶替的安平公主,但那个女娃娃是个没福气的,外出游玩时被劫匪害死,这才让轻裳有了可乘之机。
苗桓是林浩的客卿,他本是岑星苗族人,幼时一场意外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也不能说是意外,苗疆是岑星靠近边关的一块小疆土,却占了极其重要的一个城关。
苗族人虽善蛊,但氏族风气不好。
苗人狠毒,野心勃勃,但贵在忠诚。
苗桓生父是岑星左相,占据朝堂大部分势力。
离墨哲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总是认为当朝左相想抢了他的皇位。
离墨泽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跟随大军去打仗,苗人被异国人陷害,失了重守的城关,离墨哲大怒,认为是苗人与敌人里应外合,背叛了岑星。
离墨泽当时收到自家皇兄的圣旨,为了在军中立威,屠了整个清水关,那年黄昏,漫天火烧云,十四岁的少年拿着长刀站在城上,声音虽不大,但也让人心生畏惧。
他道:“背叛岑星格杀勿论。”
左相得知,认为离墨哲不可理喻,当时正是边关躁动之时,为了找出证明余下族人是清白的证据,左相频繁出入邻国,被歹人告发。
屠了清水关三日后的正午,左相一家被囚车拉到菜市场,离墨哲正色:“通敌叛国,诛九族!”
左相狼狈不堪却一言不发,一身囚服,眼中射出凌厉激动又不可思议的色彩,只是深深看着隐在嘈杂人群中那个哭的看不出样子的小脸,他无声的动了动唇,又叹了口气,屠刀落下,鲜血飞溅。
离墨泽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逐渐散去,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孩子在冲那些还温热的尸体扔石头,边扔边骂叛国贼。
离墨泽赶走了那些顽童,跪在左相尸身旁,重重的磕了个头。
“愿吾师一路安息。”
左相苗铎是自小便伴在离墨泽身边的启蒙恩施,若不是为了他那皇兄的野心,他也不会屠了整个清水关。
就算屠了整个苗族,他也从未想过要害恩师一家,尚还记得幼时趴在苗铎怀中听他的谆谆教导,也还记得自小瞒着大人们教他如何练蛊的小长康。
他是从战场上匆匆赶来的,本意是要救下苗铎的,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知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主帅本是不能离开营帐的,可他还是顶着一干人的施压离开了。
那一日,是他的噩梦;那一天,却也是他十五岁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