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秋。
浩瀚无垠的华夏版图之上已经只剩下大楚,这唯一的庞然大物。周围的诸侯国,小部落是如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南蛮之战后,百战军所剩不足六千,大多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因为当地的气候环境而身染重病屈辱而死。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阻挡向天笑北伐的脚步,因为他不得不去,只有把这些异域之辈打到彻底爬不起来,他向天笑也能心满意足的安享晚年,才能对的起九殿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殿下能称他一声兄弟,便是对他这个粗人最大的奖赏了。
北风北吹,徒生悲。
比向天笑还略大几岁的九殿下楚歌,已是迟暮之年,长期打理这偌大的帝国劳心劳力,呕心沥血,使得他衰老的如此迅速。以前常常半夜三更批写奏折时总免不了要问候一下向天笑祖宗十八代。现在连下床都需要人侍奉左右。
偌大的倚天殿中装饰的富丽堂皇,精美的象牙雕梁画栋,上面的风景人物栩栩如生,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其实只是处安睡之地,精致华丽的龙榻之上躺着一个满头花白的暮年之人。
床榻边默默的伏跪一人,头上带着特殊制造的官帽,此人是后宫之中的主管,九殿下的心腹之一,也是项天笑的老朋友,莫求。同时他也是这后宫之内除殿下之外唯一没有被净身之人,因为他只喜欢楚歌,从小便喜欢,除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能触动他的心神。楚歌也是知道他的心意,但却无可奈何,莫求也没有挑明,只是想侍奉左右,就这样每天伴着楚歌便知足了。
“天笑,要回来了吧?”
躺在床上的陛下缓缓睁开眼平静的问道,伏跪在地的莫求听得陛下问话,嘴角莫名的扬起一抹弧度,轻声细语。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这次倒是没有探子回来传信了,估摸着那家伙,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吧!”
“呵呵呵……”
面色苍白的楚歌脸上泛起一点红润轻微的笑出了声。
“咳、咳……”
“陛下!”莫求急忙上前,右手把住了楚歌的手腕,面色紧张为他诊脉。其实原本他是不会医术的,后来学了不少。
片刻后莫求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可言喻的凝重之色,楚歌却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行啦,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不用多说什么了!”
莫求抿着干裂的嘴唇平缓退下弯腰站在旁边,只是多了一丝黯然之色。
“莫求,扶我起来!”
楚歌费力的抬起手臂,莫求急忙探身去扶,生怕陛下抬得累了。即使是在莫求的服侍下楚歌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穿戴整齐,莫求一丝不苟的替楚歌整理仪容姿态不厌其烦仔细的整理陛下已经花白的银丝。
“走,扶我去玄武门!”
“好。”
两人缓缓移驾出了大殿一路向北,其实玄武门上风沙大的很,有时候都睁不开眼睛,以楚歌如此病态的身躯想登上去都是极其困难。莫求也是心知肚明的,陛下只是想上城楼看看向天笑回来了没有。
你个向天笑也忒不是个东西了,你要是回来好歹也给个书信吧,不然陛下整天盼着,得多着急啊,每天爬上爬下的难道不累吗,要是有个万一我非得和你玩命不可。
莫求在心里好好的埋汰了他一番,但是又想,等向天笑这次回来了,怎么的也不能让他再跑了,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整天东奔西跑的,也不知道成个家,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讨个老伴,哪怕二婚也好啊,好歹有个伴……
“呼……呼……”
北上荒凉之地,从城墙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满天黄沙,飞尘肆掠,玄武门上莫求高抬一只手臂用宽大的袖袍为楚歌遮挡风沙,楚歌也自行的抬手挡沙,虽然后面站着许多的将士护卫,却无一人有胆上前。
“这风沙这么大,也不知道那家伙吃亏了没有!”楚歌有些忧虑的自问,“噗!”旁边的莫求却是破天荒一般不厚道的笑了。
“只有别人吃他亏的份,他哪儿吃过别人的亏啊!”
“呵呵……也对!”苍老的楚歌抚须高声笑,本来病态的脸上容光焕发。
静静的看着远方的漫天黄沙起,多希望那个扛纛的老兵痞子能早点回来。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踏!踏!踏!踏!……
呼……呼……
策马扬鞭万里无云起尘烟,
一杆血兽大旗傲立天地间!
一只剩余四千不足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的迎着风沙闲庭信步,错杂凌乱的马蹄声连成一片,谱写出凯旋的赞歌。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打着节拍,一只威猛高大的金毛狮吼兽昂首阔步行于队伍首端,走的很是平缓踩在松软的黄沙里如履平地。因为,它担心会吵醒背上正酣睡的人。
呼噜、呼噜、呼噜……
踏踏踏踏,一串马蹄声靠近,面容蜡黄却神采奕奕的中年汉子跨骑汗血乌骓马来到边上,手持一杆三尖两刃盘龙刀霸气侧漏,金毛狮吼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又略感无趣的移开了视线。
“将军!再有半日路程就能到雁门关了!”
呼噜、呼噜……睡意正浓的向天笑小心翼翼地吹着他的鼻涕泡泡,丝毫没有听到来者的喊话。
“将军?将军?”
百战军第二大队队长杨景之,一脸无奈故而提高了嗓音耐心的呼唤着。
“啪!”一粒黄沙掠过,正巧擦破了那脏兮兮的鼻涕泡泡,酣睡的老将这才悠悠转醒,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无数的小星星在眼前闪烁,向天笑张开粗糙的大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下,就当作是洗过脸了。
“是景之啊,有事吗?”一脸疲倦的样子还在打着哈欠,边伸懒腰边偏头询问。
杨景之静等他伸完懒腰将刚才的话又一字不漏的重新复述了一遍。
“要到家了吗?”
遥遥看着远方,似乎能隐约看见一道黄土高墙,心里想着自己也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体还好吗?
“将军,如今南蛮与北胡已被尽数打残,没有个数百年的时间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的,不知这次回去以后将军有何打算呢?”
“有何打算?”向天笑自语,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兄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桀骜不驯的脾气,但每个人又对他极其信服拥戴。抬头看了一眼高扬的兽图大旗,上面是用一万兄弟的血液画出的军魂之兽,从百国大战到南下北伐,这孤一无二的旗帜已经没有往日的风光亮丽,破破烂烂脏脏兮兮的样子就像是块大抹布挂在上边。
就连向天笑也忍不住想笑一下,这玩意怎地也不像是个军旗啊,想想自己以前扛的那家伙,那叫一个……嗯……斗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形容词来,随即挥手一笑作罢。
“景之,你以后想做什么?”
“啊?”听到向天笑突然问起自己,杨景之错愕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仔细斟酌了下,向天笑等着他开口。
“我,我除了会上阵杀敌之外也没得什么本事了,回去了,我就找个僻静的地方,种点蔬菜,够养活自己就行了。”曾经叱咤风云在百国大战中横扫四方的狠人,此时也只是抓捞着头发憨笑着。与他强悍威猛的外表相反,他有一颗简单不复杂的心。
他本来就是个孤儿于战争中家毁人亡,被向天笑救下,年仅十三岁的他便开始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无数次险象环生,一步步达到如今的地位。可以说这身后的三四千人,没有一个不是背负了成千上万条人命的。
毫无文化程度的向天笑突然想起一个词来,轻缓脱口而出。
“解甲,归田吗?”
想想也是,虽然殿下拥挤的心房里可以为他留下一席之地,但那偌大宽敞的朝堂之上却没有他落脚之处呢,也许找个地方安详晚年是个不错的选择……
呼……
天地间突然是刮起了一阵黑风,嘶!……吼!……马匹躁动不安叫声四起,就连坐下的金毛狮吼兽也发出警惕的叫声,通灵的黄金眼珠四下观察着周边谨防意料之外的麻烦。
踏踏踏踏!马匹不安的踏动着蹄子,掀起大片黄沙被卷入那阵阵的萧萧黑风之中,四周的天空突然黑云密布,天地间没了光亮,如同黑夜突然降临。
“什么东西?!”
饶是众人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心里也生出一点莫名的担忧。
“是荒漠中的幻象吗?似乎也不是!”
躺在马车中的军师‘布乙’,挣扎着爬起撩开门帘探出头来,“咳、咳!”一片猩红出现在手心,本就身染风寒病入膏肓的他,一见风便是咳嗽不断。
轰……突然空中一阵电闪雷鸣,轰隆隆!咔!噼啪!凶猛的闪电雷龙在空中飞舞盘旋,呼……狂风席卷天地,咔嚓!咔!轰隆隆!四周风云突变一副末日降临的景象。
轰……面前的空间突然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里面一片虚无能看见的只有在漆黑洞中闪烁的电光,咔……呼……洞口不断扭曲破碎,渐渐的越来越大光是横截面已有百丈有余就是一面高墙被推倒,如空间壁垒被打碎,无数的黄沙黑风被吞噬进去,好似是饕餮的大嘴无底之洞。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恐怖景象,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向天笑也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已经锈迹斑斑的混铁棍。
踏踏!金毛狮吼兽也谨慎的退后脚步,以防被不知名的力量吸扯进去。
“将军!怎么办?这玩意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绕路吧?!”
杨景之卯足了劲大声喊话,因为风沙呼啸的声音是在是太大了,要是不用点力气对方是听不见的。
呼……黑风依旧呼啸,身后三千多人在等候命令,向天笑上牙与下牙沉重的敲打着,这是他独特的思考方式。
咔……轰……在他思考之时庞大的黑洞又发生了变化,一条玄妙至极的星河仿佛穿越了时空连接到上古荒芜之地,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这………”连向天笑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杀!杀!杀!……”
“你今天是走不了的,束手就擒吧!”
无数的杀戮声洞穿虚无越过无尽长河空间传到三军耳中,让他们感觉到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已经冰凉的心头血又沸腾了起来,原先的一丝担忧灰飞烟灭。
只见黑洞另一头无尽星河的尽头。满天凶兽神仙上下翻飞,最小的凶兽都有一座城池大小,遮天蔽日的数量,无数强大骇人的法宝,威武的神兽,无敌的嫡仙,高大的神魔,以及三道在空中显化出来的庞大身影,这关系错综复杂的群体散发出足以震裂寰宇的威势。
即使是隔着漫长的岁月时空,百战军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的强大,“哧!”凡是坚持不了脚软头晕者各自在手臂自残一刀,以疼痛来对抗恐惧。
百战军能战死,不能被吓死!
滔天的杀意从百战军中渲染开,每人的背后都有无数的孤魂野鬼呼啸而过黑风仿佛是他们的惨叫声哀转久绝。
在岁月长河的对面,铺天盖地的身影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模糊,明明能清楚的看见人型,但就是无法辨别面孔。
“任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枉你曾经也是圣境,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全是咎由自取也!”
“一位有资格问鼎之人,也就此落幕了,善哉善哉!”
三道庞大身影接连发出天地共鸣之声,摄人心魄,响彻时空。
在他们的对立面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在山峰凸起的岩石上盘坐着一道孤零零的身影面相万千神魔仙兽妖,背对岁月时间无尽河。没有华丽的铠甲,一身素衣,不宽的肩膀上靠着一根棍子,简单至极。
曾经他横扫大千世界,无一抗手,能与他多过几招之人都是屈指可数。他曾经是一辈人的巅峰无数人想超越的目标,可是没人能在同一境界内出其左右,他在每个境界都达到了巅峰,越级挑战乃是家常便饭。
曾经的他!
独立苍穹之巅,喝问天上人间!
岩石上的身影动了,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是这样如此简单的动作,让得对面无数身影战战兢兢,有人甚至都开始退却。
掂量掂量手上的棍子偏头微语:“去你妈的。”
听见他那一句风清云淡的话语,向天笑不由的喊出一声,“爽快!”
“那就是没得谈了!”三道身影之一冷冷开口。“开战吧!”旁边的两人也相继开口。
“杀啊!”
满天的密密麻麻的身影暴动,浩浩荡荡只为杀一人。
“砰!”棒子顶地而立,原本微驼的背影瞬间笔直,傲立天地之间,一身粗布衣衫无风自动,背对百战军给他们留下无边的向往之情。
“这等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我呢?”
向天笑满脸胡渣的大嘴一裂,一股战意迸发直冲天际,感受到这股气势的杨景之笑了,身后的其他队长也笑了,他们的大将军又要乱来了。
“哗!”混铁棍高举,这千斤有余的重量他只手轻松提起,也就只有金毛狮吼兽这等天生准神兽能经得起,若是换做其他坐骑早就被压成肉酱了。
“兄弟们!”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地,“在!”三千多将士齐声应答干脆利落的声响卷起一片黄沙。
“你们怕吗?!”
“不怕!”
“与我去冲杀一番如何?”
“战!”、“战!”、“战!”
“军师能战否?”
靠在马车门沿的布乙无所谓的样子嘴角上扬,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声了,回答向天笑的是一声响亮的拔剑声。
“锵!”剑身笔直两指宽,其上血迹斑斑,他布乙可运筹帷幄,亦可上阵杀敌。
“哈哈哈哈……”
仰天笑,杀意浓……
“杀啊!……”“吼!…”
百战军三千六百士兵,八大队长,追随向天笑一人,全数杀入广阔无垠的时间长河,无一人退缩,连马匹都被他们的杀意给感染了,此时哪怕是神兽拦路也敢上去咬它一口。
楚歌,我可能要迟点回去了……
他们不知道此去会如何,但依然是一往无前,这就是百战军的意志、军魂。
三十功名,忠魂终埋土,一将成踏枯荣万骨,狼烟起,先饮酒一壶,问天地几渡,漫漫人生路,谁人能达此高度?高堂明镜富贵处,亦格格不入,而人老心不死,已是眉宇杀气怒,黄沙百战几人乎?且听我一曲,百战歌起,纵使染血历史中,不悔当初!
楚歌一曲,百战出!血染江山,晚霞乎?长叹息英雄孤苦,唯有戈矛,伴身,半生,寻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