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涂山。
阳光金黄美好。
参天的苦情巨树枝叶间筛出万缕碎金色。空中嫩粉的苦情花与阳光缠绵着盈盈飘向地面。
古铜色的城墙外,一峰一峰水中山峦青翠欲滴,顶上绯花嫣然如梦。
一江清水悠悠绕过,漩涡回流,映出天空中独然飞过的白鹭的影子。山花在水中的倩影亦是万分美好,大片淡粉,仍能透出几分残余的娇媚春光。
涂山古城内,红尘纷然一如既往。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小贩吆喝着来往,声音拖着极悠长。道路两侧,商铺的牌匾高悬着,毛笔字隽永遒劲。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喧闹非凡,一如往常尽显繁华之态。
然,古城似是永恒不变的外表里,亦有鲜活之事纷涌着。
酒肆,茶馆,所有的热闹处都能听到人们议论纷纷同一个消息:
“听说,那个不见好多年的四小姐,涂山苏苏,她回来了?”
转眼便是七夕了。
按古例,涂山的大街小巷在傍晚都亮起了一盏盏的花灯。闺房中的姑娘们难得聚起,清脆的笑声溢出了窗格。幼妖们嘻笑着,提着那柄自家姐姐姑姨描上图案的纱灯追逐笑闹。
年青的情侣们会提上一双鸳鸯灯,在苦情树下对着皎白明月,念出祈福的话语,祷告苦情树中的神低保佑自己和爱人地久天长。据说,这天这样的话是会成真的!
每家每户还愿祈愿的宫灯也是照例不熄的。这天的夜灯可要为牛郎织女和他们的鹊桥照亮呢。
七夕对于情侣们的确是个佳日。
所以,当涂山容容看见东方闪过来一束金光时,也并不十分意外。
辨认一下方向..嗯...是雅雅姐寝殿的方向。
起身,狐妖少女微微领首。八面玲珑笑无懈可击。
”稀客,稀客! 不知傲来国三少爷来我涂山,有何贵干?”
嗓音柔和,眯眼笑微微,该有的客套总该有。
"小容容,”金光蓦地化为男子的轮廓。
睥睨天下,万国来朝。傲来三少以一个极其随意的姿势浮在空中。“你呀,说个甚么稀客?”
容容笑意盈盈:"您亲自露面,怎的不算稀客?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六耳姐不在么?"
“小。容。容。"三少不吃这一套,"打住!不是你来请我下黄泉一趟么。你们涂山也……”
“所以您找到了。”容容敛去嬉笑打趣的表情,“结果怎么样?有没有很棘手?”
“能查到,但是一个'小小'的异常——你们涂山做了些什么?"三少目光带着点探寻的意味。
莫名其妙。客容倒是有点吃惊:“什么?”
"那阎罗册上有每一人的所谓“命格”,以黄泉密字写成,且按常理,连黄泉族长也不能改动。但是白月初那孩子的命格除了生辰八字那栏,其余除了一行字外皆为空白。可那字——"
容客微微睁开眼睛:“什么!”
"是你们涂山的古字!且字迹还挺娟秀,看得出是个女子所书。但那字却似天书,我只能就勉强认出这是你们涂山的古字!"三少很快地看向容容。
"你怎么解释?”
客容目光闪烁不定。
“一无所知,所以无可奉告。”她小心回应,
话是这么说,她的脑海里却闪出那个只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太古时的涂山女子么?
狐神,涂山慧剑罢。这倒可证了那算她的猜测--小妹的事,的确是苦情树做的主。
三少打量着眼前的容容。
涂山容容是否认?但那天书来自涂山却是确凿无疑的。
一无所知抑或有意隐瞒?
行吧,反正无碍大局。
“尔尔猜测。还有事,本座先告活率了。”
客害会意点头。
“姐姐的任务。您还是亲自去说的好。”
狐妖少女伫立在回廊前。
夜风把碧色发丝吹得拂起,容容的眼眯得又深些。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自自初和小妹,他们后面的事又会怎样地有趣呢?
听见门前的响动雅雅抬头望去。
“谁?” 姐姐一天不在,她没甚好气。
那人没应。雅雅猛得开了门, 正欲跨出——
差点与三少撞个满怀。
“臭猴子!”
雅雅愤愤叫出口。
“欸。”
眼看着三少轻快应了声充当招呼她,雅雅声音越发清冷。
“八百年不见你来 , 倒还记得凝华殿这破地方。——喂,臭猴子你哑了啊 呆愣着干甚?说话!”
分明是她连珠炮似地自己才连句话也插不上好嘛。
不过,那个风风火火的涂山二当家终是又回来了。
三少敛去身上的金光,他倒先笑出声:“大小姐,敝人给你们办了事,给句客气话也不行?"
“哟,” 雅雅瞪他一眼,"你还有正事呀?”她把重音咬在个你字上。
三少倒没事一样,他由袖中拿出个包袱,“这就是正事好吗? 你那任务,在下也出了不少力喽。”
雅雅接过扫了一眼。
是个婴儿。她打量着。
几绺墨色的胎发,一张与臭蟑螂当年相去不远的脸。应当是他无疑。
"行呐你,白月初这小子的转世找得倒快。"雅雅嗓音不浓不淡"所以容容把他和小妹的事都告诉你了?”
“是的。如果还要我们的配合 白月初可以交给前辈,就是白求恩——他之前已经埋怨过几次我让他儿子..."
雅雅若有所思:“只要你那前辈肯定期来涂山。”
三少会意:"他可以,那么那俩孩子总可以遇上,对不对?"
“你倒聪明。"
“那是当然。”三少自豪道,”喂,二当家,谈了事就给口茶行不?涂山这么待客的?”
“要脸不?雅雅白他一眼,"老娘这只有酒没有茶。切,渴了,你有本事来赌酒呀。"
“要赌便赌呗。"三少悠然道。论赌酒,他从来没与雅雅这心高气傲的丫头输过。尽管每次来了涂山,十有六七会被她拉来不服再试……
但雅小姐迄今仍还是无胜绩。
驾轻就熟地从雅雅的檀木柜屉里捧出两个酒觚,他转身瞥见雅雅卸下她的酒葫后,对着飞快理了下鬓角的乱发。
三少有意逗她:“说,二当家,您房里为何连个镜子也没有?我那里有个可照二百五十里的古鉴,送你如何?”
雅雅狠啐他一口:“臭猴子,你偷看什么!老娘的脸还没瓷碟大!用得着你二百五的宝贝古鉴!”
话是这么说,她白暂好看的脸庞却染上层不易察觉的红晕。
夜早过半,巷径无人,灯火正阑珊, 饶是亥时子时人们闹得喧攘,现在各家挂上的花灯也即将燃尽了。
古城笼在黑夜里沉沉睡着,只有苦情树的花仍在徐徐舞落。在夜里闪出一点点的淡粉影子。
自在飞花轻似梦,可这看似洒脱落下的花、曾燃过几多离愁,几多相思?
它可尝过多少心中陈杂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