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泽
鲤儿"大哥哥你快进来,娘亲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鲤儿刚要将润玉拉入笠泽大门,却听见那黑暗深处传来的渺远哭声。那哭声哀恸至极,顺着那水下的暗流钻如了润玉的耳中,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魂呻吟。
那样的哭声,在润玉的记忆之中清晰异常。母亲总是一边哭一边虐待他,削龙角、剜龙鳞,这悲戚的哭声总是伴随着那漫漫长夜一同浮现在润玉的脑海之中,冰冷而又骇人。
润玉"鲤儿,乖乖在这等我。"
润玉微笑着将鲤儿安顿在门外,而后定了定心神,缓缓踏上了那布满青苔的石阶。
寝殿
簌离感知到了一股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气息缓缓逼近,那气息那样冰冷又那样温柔,纵使已过去了万年,她依旧能在一瞬间分辨出她的鲤儿。
簌离猛的止了哭声,却在她换上一副冷漠面孔之前被润玉截了话头。
润玉"娘亲。"
润玉已跪在了珠帘外面,簌离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偷偷瞥着他,只见那玉珠掩映之下的月白身影挺拔而又坚毅,早已不是万年前任人欺凌的小鲤鱼,簌离默默哀叹一声,滚烫的泪珠断线一般坠落而下,凝成一颗颗晶莹的鲛珠,缓缓滚落在了润玉的衣角之上。
簌离"夜神慎言,我不过是一个苟且偷生的罪人,如何配得上大殿的母亲之名。"
润玉"娘亲……收手吧。剩下的,由孩儿来做。"
润玉终于鼓起勇气直视那掩藏在珠帘之后的憔悴身影,声音也愈发的坚定。
自重生之后,润玉一直没有勇气再面对簌离。当日簌离满身血污、神魂俱灭的惨相历历在目,只要润玉一想到簌离,那如同梦魇一般的剜鳞之痛与离丧之殇便会死死的印刻在润玉的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这么多年来,润玉一直以为簌离的死也算自己的失误,想要不着痕迹的将一切大计都揽在自己肩上,只愿母亲安稳度过此生。
只是不想变故来得太迅速也太凶猛,一夜之间他失了彦佑与鼠仙两位肱股之臣,实在是让人难以在瞬间恢复原本的制衡。如今他因水神姻亲已成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不能再让母亲出任何岔子了!
珠帘的另一边沉默了许久,最终只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簌离"我与那荼姚,本就是一类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摒弃道德、良知,甚至底线……鲤儿,你斗不过她。"
润玉"娘亲,润玉已不再是当年畏畏缩缩的鲤儿!如今天后罪孽深重,可就是因为众仙家忌惮着她的权利与背后的鸟族,皆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簌离的脸上微微浮起了惊诧之色,原来,她的鲤儿一直什么都懂,只是什么都不说,独自一人承受着她这个残忍的母亲加著于他的痛苦与仇恨。
润玉润玉自小寄人篱下,日日看人脸色行事,如履薄冰。可润玉明白,若是为逞一时之快而显露了锋芒,只会被荼姚斩草除根,永世不得翻身!
"润玉忽的记起那宛若灭世的悲惨血湖,只是因自己不堪受辱而现了应龙真身,龙鱼族被屠戮殆尽,太湖水族从此流离失所,漂泊无依。而自己的母亲,也因骨肉分离而愈发癫狂,最终迷失了心智葬身于荼姚的红莲业火之中。
润玉"如今儿臣已得了鸟族布防图,还请母亲稍安勿躁,切莫……一时冲动。"
润玉陈述完这个中缘由已是大汗淋漓,生怕说错一字,棋差一着而导致了母亲的飞蛾扑火。
簌离"原来,彦佑所说的那位朋友,竟是我的鲤儿……
"簌离微微叹息一声,她将彦佑当成润玉的影子,悉心栽培,却依旧免不了将他亲手推入这场血腥斗争的结局。原来,她所谓的那些爱,不过是一道胁迫他们满足自己私欲的枷锁,原来,她从来都不配做母亲。
簌离"鲤儿。"
簌离缓缓起了身,颤抖着将那珠帘拨开,如同拨开一道沉重的雾霭,轻柔而迷茫。
鲛珠碰撞发出琤琮脆响,润玉望着那逐渐清晰的赤红纱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已出现在了他面前。
簌离的侧颜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荼姚因妒忌簌离的容貌而实行的残忍报复。可怜母亲生了一张俏似花神的沉鱼落雁之貌,却被荼姚那毒妇毁成了这般模样。
簌离见润玉盯着自己的脸没有言语,忽的意识到什么似的遮掩住了那狰狞的疤痕,柔声道
簌离是……母亲吓到鲤儿了。"
润玉"不。"
润玉站了起来,将簌离遮在面颊上的手缓缓拨开,轻笑道
润玉娘亲依旧,貌美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