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2）

师弟走后，我就一个人呆在绝情殿上，很多年都是如此，我不喜欢热闹，属下弟子只在必要时上殿打扫侍奉，大多数时候就我一人，直至她的到来。

绝情殿里千年不败的桃花依旧缤纷，这里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与多年前没有区别。

刚上殿时，小骨还是一团孩子气，这里安静得让她害怕，经常有些不知所措地叫我，只有我答应一声她才安下心来。

我从未带过徒，但我也暗下了一番功夫。对于这个徒弟，我颠覆了所有的修仙练武之道，没遵循常理先教她某一系法术，而是让她五行兼修，且将几种法术融汇贯通。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构想，在我自己身上没有实现，我相信会在她身上成功，她将成为一个毫无破绽没有弱点甚至没有短处的仙人。

她的聪慧超过我的期望，稍加点拨就能深刻领会，有很多东西我都认为有一定难度，她毫不费力地就学会了，何况她又十分用功，就像我先前所了解的，她心无旁骛。我内心喜悦，却从不表露出来，也不夸奖让她自得，我对她也没有过多的督促要求，她已十分地好。

既然是她的师父，便要对她负责。我定时给她疏导真气，调息五行，更渡了仙力给她助她修成仙身。

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她的气色逐渐好转，眉间黑气和周身异香大部分也都被我驱散净化，她日日进步，我相信我可以改变她不好的命格。

尽管投注诸多心血，我却没有对她有什么具体的期许，也从未把她作为掌门接班人培养，如果可能，我倒愿意她一生简单快乐无忧，不被人心叵测世道寒凉所侵蚀。

她的到来，也让我的生活起了变化，绝情殿里不再一片寂静无声，她的宫铃清脆叮呤，起初有点搅扰我，听久了却只觉没有反不自然。她求我陪她一起每天吃个饭，于是我改变了千年来不食五谷的习惯，菜肴的味道妙不可言，我也喜欢上了吃她做的饭菜。她帮我洗衣，为我束发，久而久之，我习惯了被她照顾。

她也会给我制造些小事故，打破我的东西，弄死我培植的草药，还摘下了我珍贵的千年冰莲做食材，第一次束发时闹了笑话，更不用提观微失误造出的尴尬。

我们的关系日渐亲近自然，她依恋着我，我也再离不开她。

绝情殿上相伴近六年，我深深知晓了她。

她是那么澄纯天真，善良无邪，她让我想起我云游天下时，原野之上吹过的那缕清新柔软的风，山谷之中那汪晶莹剔透的泉，绝壁穹顶上那捧洁白无瑕的雪，她像阳光一样透明，像小鸟一样温暖。

在以后曲折的岁月中，每当我灰心动摇时，我便让自己想起绝情殿上的小骨，那才是本真的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本质的她是不会变的。

……

“白子画，你其实从不信我，你只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泪水又要控制不住，我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最终我却没有相信她，没能识破她制造的幻境，我恨我自己。

绝情殿相处六年，她也深深知晓了我，她知道，让我亲手杀她会让我痛苦，可如果是亲手错杀了她，我会被摧毁。

她知道怎样的惩罚对于我来说是最为严厉的，那就是让我和她永远分离，想到这漫长的岁月里仅剩下我一人，我就陷入极度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