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和缪清讨论了什么,元贞和叠风不知道。倒是白浅上神离开西海水宫时,见到缪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随后又和叠风交换了个眼神,密语传音,“大师兄,大师嫂的残缺的魂魄已回到她体内,休息些日子就没事了。”
缪清低眉敛目,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送走白浅上神,绿袖知道缪清一切都好后,却是不肯就此离去。元贞拉着她小声嘀咕了什么,但绿袖脸上的神情很是坚决,元贞满脸的疲惫,走前倒是拜托缪清照顾一下绿袖,缪清没有多嘴相问,只是点头应下了,即使没有元贞的嘱咐,缪清也会好好照看状态不大对的绿袖。
这样一来,缪清自然不能再住在叠风的寝殿里了,只是叠风心里有诸多不满,也不曾在脸上表现出分毫。缪清推测,准是元贞和叠风说了什么。
“你再倒下去,这茶杯里的茶水可就要溢出来了。”缪清托住倾斜着的茶壶,一个巧劲就把茶壶从愣神的绿袖手里取了过来,放在一旁。
缪清打量了一眼即使懒懒的托腮发呆,眼里也是一片倔强的绿袖,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看来我们猜测的不错,这次让我躺了三天的‘功臣’就是那结魄灯了,它一被摔碎,我这里的情况就好了很多了。”
绿袖恢复了点精神,将目光放到缪清身上,“你现在大好了吧?”说着张了张嘴,案几上装着糕点的碟子中飞出一块方形糕饼,正好一口一个的大小。缪清放下举到唇边的茶杯,盯着对面的绿袖吃糕饼。
“唔!”绿袖咀嚼了一下,脸部扭曲,一把端起茶杯,像喝酒似的,喝的那叫一个豪爽。“好甜。。。”绿袖咽下清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些。
缪清挪开目光,捻起一个糕球,看着表面沾满了的亮晶晶的糖屑,“心里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压一压,就不会那么苦了。”
绿袖好笑的瞥了一眼缪清,“这就是你一直爱吃甜点的缘故?你心里又有甚么好难过的?”
缪清也轻笑了一声,“或许吧,我只是心里时常的,有些。。。”说到这里,缪清端起茶杯想要啜一口,无奈茶杯是空的,面上有些颓废,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害怕。”
是啊,害怕。这个世界这么光怪陆离,真的是真实的吗?或者说,缪清这个东海二公主真的就是她吗?会不会有一天,被厉害的神仙道破了她其实是个冒牌货的事实?她刚识字时,对的,刚识字,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她看不懂竹简上的文字,只好采取最笨的法子,抄写。一遍又一遍的抄写,看着一架子的摞的满满当当的竹简,心里才会有些踏实感。至此开始,她更努力的抄写道法,练习武艺,看着手上的茧子,和落在身上的伤口,她才慢慢的找到自己。当她累的躲在被窝里哭,当每次想到放弃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欲望又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她甚至有时候觉得,相对于凡人百年的寿命,做神仙的动辄就是万年。她现在所存活的世界这么广阔又宏大,而她又是如此的渺小,似乎她怎么遥望,都望不到尽头。缪清偶尔会想,干脆放弃吧,任由命运把我带到那个我毫无所知的地方去算了。
可缪清又不甘心,呵,是不是很可笑?即便再卑微再渺小,也总有存在的理由,她信命,可是,缪清也好,沈青也罢,她不认命!她就是她,她既然存在于这世间,就有她应当存在的意义。更何况,天道自留一线生机。
绿袖看着陷入了自己世界里的好友,那人在明明晃晃的烛火里影影绰绰,似乎下一刻就要化成青烟,随风而去。绿袖忍不住伸手去抓,生怕面前的人就这么不见。缪清就在此时昂起头来,鲜红的眉间坠在烛火下,晕染着暖意。
绿袖被晃了一下眼睛,想起这眉间坠的来历,又想起自己和元贞,她只是长海的公主,元贞虽然现在是北海水君长子,可她知道,他终究是要回九重天上的,那她呢?虽说元贞一家不在乎什么门第高低,可是。。。绿袖心下叹息,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明白了的缪清,又想想现在脑里一片乱麻的自己。就算是做神仙,那也是有不同的。
绿袖捏紧袖口,想起在北海时,不说北海水君与水后,单单是元贞的那些弟弟们,她也只是见过几次。再者,这一段感情里,她一直下意识的照顾着比她年纪小些的元贞,她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