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因为一个人，失去一座城；因为一座城，也失去了一个人。

到最后，城没有了，人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

因为西南镇府使，因为诸葛玥，令他们的分歧渐深，到最后，终于分道扬镳。

燕洵一直以为，即使上天待他残忍，他起码还有阿楚，那个八年来与他相伴，共患难，历生死的，他心中最重要，最不能割舍的人。

只是，她到最后也是要离开他了。

他与她，终归是走上不同的路。

就算用尽了方法，牺牲所有他能舍弃的，结果还是留不住她。

罢了，既然心已不在，留住人又有何用？

现在，他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与他情同手足的玄墨了。纵然他变了，不再像从前一样，玄墨也从没离开过他，总是在他身边默默支持着他，在他心中，他的地位就如同阿楚一样，是自己今生唯独不能舍弃的人！

在阿楚离开后的日子里，他最大的支持，便是和玄墨的书信。

今天，他又收到他的信了，只是，这位义弟也不知怎的，信里竟然只写了奇奇怪怪的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也不知是从哪里抄来了怨妇的诗文寄给自己了。

他看着信，不禁想起了自己，自己心悦阿楚，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始终不能明白他，没法谅解他。

本来阿楚走了，心是那么沉痛，可是这位傻弟弟的信，却令他的心情稍为轻松一点。

燕洵“待愚兄完成霸业，定必以江山为聘，前往怀宋迎娶贤弟！”

带着点玩味调皮，他用严肃认真的口吻跟玄墨开了个玩笑，然后命人把信送出去了。

他笑了笑，幸好，他还有这位义弟，亲情和爱情都已失去了，他剩下的，就只有跟他的友情了。

他并不知道，红叶写这封信时并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真切切来自心底的话。

多年来独力支撑，守护着弟弟，可一切努力都是徒然，她唯一的弟弟，也遇上意外离她而去了，而新帝却竟是个聋子！

她的命运就如同燕洵一样，上天从来没有对她仁慈！

她累了，真的很累，累得心力交瘁，筋疲力竭，可是她还是要坚持着，因为她背负着的，不仅是整个家族的人命，更是这个国家的命脉！

强逼自己不能流泪，强逼自己坚强起来，可是当面对自己最爱的人时，却还是难以掩饰脆弱。在极度的悲痛绝望里，她竟情难自控，把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毫无保留的写了在信上。

燕洵哥哥，你知道吗？红叶一直心悦你，从你我相识开始，我已把心交给你了！

可是，我却知道，由始至终，你心中的那位女子，从来都不是我。

她读着燕洵充满玩味的回信，心中既悲且喜。

喜的，是庆幸自己的身份没被揭穿。

悲的，却是他始终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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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真正的玄墨王爷跟他所爱的女子玉树成亲了。燕洵在信里不仅衷心恭贺，更送上了贺礼，只是因为燕北政局未稳，大夏又虎视眈眈，他暂不能抽身前来观礼，但他许诺，他日两人的孩子出生之时，定必亲身来到怀宋道贺。

从那洋溢着诚意的祝福，还有充满欣喜的口吻，她可感到，他对自己这位义弟的重视和关心，虽然这份情意是给玄墨而非红叶，但也已令她满心安慰了。

这段日子，对她而言一点可谓十分艰难，就如同当初父皇去逝后，自己与弟弟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一样，这些年里她好不容易才掌握政权，然而一切的努力，都随着弟弟去世而付诸流水。

自从弟弟去世后，那些早已心怀不轨的大臣又开始不安份了，竟猖狂得连掩饰一下夺位之心的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朝中波涛再起，恐怕又难免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在此危急之际，她第一时间想起了玄墨，他一直为她做尽所有，从她地位未稳时处处辅助，到大权在握后仍事事支持，他们之间早已不只是君臣之情了。她视他为知己，为挚交，为朝中最能信任的人。现下怀宋面临大难，权力斗争在所难免，种种的困难危险，她身为长公主，当然有责任肩负面对，但她并不希望玄墨犯险。她已没法保护最爱的弟弟了，再不想失去自己最信任的知己，再加上玉树已有了身孕，她决不可以让孩子一出生便失去父亲！

她把玄墨派往了东海，也削了他的军权，在外人看来，向来亲密的他们，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只有玄墨清楚，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自己，把自己调离斗争的中心，令其他人以为他们之间已生嫌隙，这样，那些朝臣对付的也只是她一人，而不会祸及他。公主这番苦心，他又怎会不明白？他本想留下与她共同进退，共历患难，只是，他并不是孑然一身，他还有家，还有妻儿，要顾虑的实在太多。

而玄墨 “被贬”的消息，很快便传至燕洵耳中。

他这位弟弟，一直为了怀宋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却竟落得如此下场！那纳兰红叶凭什么这样对他？在之前与她见面时，他还敬她才智过人，处事果断，是女中豪杰，岂料她为了自己的权位，竟放弃了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为怀宋鞠躬尽瘁的玄墨！

玄墨的妻子玉树才刚怀有身孕，此时却要远赴东海，这位长公主不只不念旧情，而且还狠心得很！他实在替义弟感到不值，在信中掩饰不了愤怒，也难免词句中充满了对红叶的怨愤与指责。

读着燕洵的信，红叶的泪水不禁落下，这段日子的风风雨雨，本已令她心力交瘁，而燕洵每句指责的话，都如利刀一样，捅向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内心。

她并没有怪燕洵，在外人看来，自己这样做的确是愧对玄墨，过于冷酷无情，燕洵不知当中原委，维护义弟，替他不值是理所当然的。只是，纵然被他误会，她也不能辩解什么，也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就让他关爱玄墨，痛恨红叶吧！他这么关心自己这个义弟，自己应该开心才对，不是吗？

也没有写上半句替自己辩解的话，红叶只是说了自己一切安好，叫燕洵不用担心，并强颜欢笑的告诉他，自己的孩儿快要出生了，自己正为此欣喜不已。

燕洵收到了回信，看到玄墨即使受尽不公对待，也没有说红叶半句坏话，更替他不值之余，也十分欣赏他这光明磊落，充满君子之风的性格，也向玄墨表示，若他需要帮忙，自己定会义不容辞！

玄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任何敢对他不利的人，他燕洵都绝不会轻饶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