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熟人见面,自然非比寻常。我自暗处窜出来,便是一通无影拳脚伺候。闵修嬉笑着一一躲过。
闵修向来不吃亏,我拳脚上沾不上便宜,只好下嘴上功夫:“闵修,你大爷的!”我梗着脖子,试图斜睨着他,“你摊上大事儿了。你完了!”
闵修不以为意,轻笑道:“就凭你这小身子骨,三脚猫儿的功夫,还想挑战你大爷啊?”
闵修的嘲讽,我早习惯充耳不闻。我斜睨他一眼,转而一脸可亲道:“小鱼仙倌,晚上好啊。”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小鱼仙倌,“这是备给小鱼仙倌的。小鱼仙倌可不要嫌弃啊。”
小鱼仙倌与我见过礼,接过荷包,问道:“承蒙锦觅仙子抬爱,只不知仙子何故相赠?”
“嗨,你忘了?先前你好心帮我,我自然要谢你一番。我见天界花草还算稀罕之物,原备了些要送给你的。谁知如今才有机会给你。”
小鱼仙倌春风拂面:“润玉举手之劳,锦觅仙子不必挂怀。”
我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鲜花挨不过岁月,我便将它们制成了花草茶。现下一并都赠给小鱼仙倌吧。”
小鱼仙倌含笑将荷包收入怀中:“如此,便谢过锦觅仙子了。”
闵修一旁插言:“我们这许久未见,怎么也不送我点?”
我冷哼一声,视闵修为无物,继续热络地与小鱼仙倌攀谈。
我瞟一眼闵修混账模样,叹息一声,对小鱼仙倌道:“小鱼仙倌冰清之资,璧润之望,怎么就被闵修缠上了?”
闵修听言,急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上来就挑拨我们兄弟感情啊!”
我继续哼哼两声,苦口婆心道:“小鱼仙倌,这人间有句话,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小鱼仙倌交友千万慎重啊。”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闵修。
小鱼仙倌掩笑回道:“锦觅仙子所言甚是。”
闵修扶额,沉痛道:“天呐,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我向来见好就收,闻言,悠悠道:“要是认错有用,还要府衙做什么啊。”
闵修十分上道,抬手就是一枚灵力珠子:“那你看在情分上,与我私下和解?”
我眨眨眼,撇清干系:“别乱攀关系,我们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现在,我和你可不熟。”
闵修笑叹,又取出一枚更圆润的珠子:“现在又如何?”
我瞧瞧两枚灵力珠,大度道:“好吧,我就原谅你这次放我一个月鸽子的事情了。下回双倍!”
闵修解释:“我这回,真不是有意。我一回族中,就被族长截了道。”
我担心道:“不会是你觊觎神草的事儿暴露了吧?”
闵修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我点点头,抬手,食指交叉,乖巧地给自己上了封印。
我们顺着湖岸步入暗林深处,闵修慢慢向我分说。
“我照你说的,四处去掘上古神灵废弃的洞府,百年间得了不少宝贝,就是这神芝草杳无音讯。我原计划着再找找的,谁想我上神劫将近,只能先回来渡过难关。”
我听完一喜:“可喜可贺啊。”我拍拍他的胳膊,“大哥,您这一飞冲天啊,进步神速!”
奉承夸赞,闵修一概收下,挑眉道:“小意思!”摸摸下巴,转念道,“找草的事儿我就先放放。”
我赞同:“反正这破事儿几千年了,我也不着急。等你顺利历劫成神,那便是实力大涨!我这靠山可就更稳了。”
闵修斜睨我一眼,得意道:“这你不用担心,你在天界的事儿,我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了。”一指身侧的润玉道,“我兄弟,润玉。既然你们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了。我已经与他说好了。让他代我照拂你一阵儿。”
润玉看着我,柔声道:“锦觅仙子亦是我的朋友,现既然来天宫客居一段时日,润玉自当尽地主之谊。”又瞧瞧闵修,“现在又得闵修郑重托付,我自然不会轻慢。”
闵修意味深长地道:“这你就想得太简单了!我这回可是要给你个大麻烦!”
我急忙自证清白:“小鱼仙倌,你别听闵修的胡言乱语。我向来乖巧懂事儿,从来不惹麻烦的!”
润玉回道:“锦觅仙子活泼可爱,能与锦觅仙子相交,润玉觉得十分高兴。又何来麻烦一说呢?”
闵修皱眉:“锦觅仙子?”低头问我,“你没跟润玉说过啊?”
我白了一眼闵修:“我要是逢人便说,那还叫秘密吗?”
闵修扶额,对润玉道:“星星这破事儿,说来话长。我现在跟你长话短说,星星和锦觅是双胞姊妹,星星为长,魂灵客居妹妹体内。详细的事情,以后让星星自己跟你说吧。”
润玉若有所悟道:“可是你先前提及的那位真身破损,神魂不聚的友人?
闵修默然点头。
润玉望向我,戚戚然道:“不想仙子身世如此坎坷。日后若有何难处,润玉定竭力相助。”
闵修大手一挥:“不必日后,今夜便有你的机会。”
说话间,一行三人便走到了暗林的深处,只见一座巍峨的殿宇直愣愣得矗在那儿。
我抬头看着大门匾额:“璇玑宫?”
小鱼仙倌拂袖推开宫门开路,“彩虹尽头,暗林之中,璇玑宫殿,便是我的住处了。”回首,笑意盈盈道,“今日迎来两位挚友,真是近日一大乐事。”
小鱼仙倌领着我们穿堂过院,直入了一方院子停下,三人于石桌前落座。
小鱼仙倌广袖一挥,便得一套精美的白玉茶具,小鱼仙倌托着茶壶将空盏斟上八分,分递于我和闵修。
我端起小鱼仙倌斟的茶,细细品味,赞道:“小鱼仙倌这茶清香透齿,甚好,甚好。”
闵修一旁奇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会品茶了?”
我咽下一口茶,微微一笑,淡然回道:“我看的书多。”
我与闵修一样,哪会儿品茶啊,也就和平常喝水,纯属解渴罢了。只是小鱼仙倌茶艺了得,经过他的手,这茶水分外清香甘冽,却是好喝得很。小鱼仙倌收袖烹煮好茶,我自然要赞上一赞啊。不过鹦鹉学舌,捡了句书上美词。
我向小鱼仙倌道:“虽然这赞美之词是从书上学的,但是喜欢小鱼仙倌这茶的心却是真的!”
小鱼仙倌淡笑,为我将茶续上:“多谢仙子赞美。”
闵修道:“好了,茶也喝了,开始干正事了。”
我很是期待,问道:“我们要做什么?”
闵修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枚珠子来,得意洋洋道:“今夜之后,你就要脱胎换骨了!”
润玉细看之后,惊讶道:“这可是锁灵珠?”
闵修赞许地点头,将珠子递于小鱼仙倌道:“正是。我与星星水火不容,还请二殿帮忙了。”
小鱼仙倌自然不推辞,接过珠子,运气作法。
闵修见珠子浮于半空,向我命道:“你将你的元丹打散,附于珠上。”
我错愕道:“打散元丹?我不会啊。”
开玩笑,我身家性命全系于元丹之上,生怕我一个照顾不周,它就磕碰坏了。我于修仙一途数千年了还是个半吊子,哪敢做它的研究啊!当初是如何凝丹,我都尚且不知,又哪里会知道如何打散它?
小鱼仙倌听言,安抚道:“仙子莫怕,让润玉助你。”小鱼仙倌一手控珠,一手并起两指,向我天灵处注入一道灵力。
这灵力有五行之分,我与小鱼仙倌同为水系生灵,我接收他的灵力十分顺畅。
我心中暗道,这小鱼仙倌的灵力和他的人一样,清清爽爽的,犹如春风玉露,只觉得我要被滋养出葡萄花儿来了。
我合目享受着,只听耳边一声响指。
闵修调笑道:“睁眼看看!”
我即刻睁眼,便见身前同样合目的蜜糖也睁开了葡萄大眼。
喜悦从四只眼睛中顷刻迸发,蜜糖冲上来便是一个熊抱,却扑了个空,踉跄几步才收住势。
我与锦觅都很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起码现如今我可算是有自由身了,也是一大进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闵修似笑非笑地上下盯着我看了个遍,我被瞧得不知所以然。
半晌,听他悠悠道:“我可算是放心了。”
我莫名其妙:“放心什么?”
闵修落座,自顾自地添杯茶,慢慢品了一口茶水,方道:“我生得如此玉树临风,你总不好太寒碜了吧。”
这样说来,我与闵修相认近千年了,确实是头一回在他跟前露出真容。
除了蜜糖,我见谁都困难。千年前还算好些,我勤修苦练后,靠着水镜中的同行阵还能显出真身来。自从锦觅和肉肉趁着花神忌日偷偷溜出水镜,路遇穷奇,身受重伤后,我凝形的时候就十分力不从心了,便是在同行阵的真假院里也是个模糊飘渺的影子,自然看不清我生得什么样子。
幸好,因祸得福,闵修和彦佑从穷奇的利爪下,将锦觅救下。彼时锦觅灵力耗尽,又逢丧友之痛,魂力十分虚弱,便由我来与救命恩人周旋,这一来二去,便发现了闵修的与众不同之处,很快就认了亲,在彦佑的见证下义结金兰,自此就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我与闵修情感的火速发展,在外人看来是一见如故,这内里嘛,自然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兜兜转转,我竟然又回到了原点。”我一手支头,仰天叹息,“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个正常日子啊?”
小鱼仙倌重沏一壶热茶,瞄瞄我与锦觅后,道:“仙子可是为手不触物烦忧?”
我这空有形貌,而无实体的状态由来已久,原先的一丝希望早已消磨殆尽。好不容易峰回路转,出现转机,却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心想,小鱼仙倌为人温柔体贴,许是见我萎靡不振,要宽慰我几句。
我连忙道:“其实我早也习惯了。就是有点惆怅罢了。”
润玉举杯一饮,道:“润玉因职务之便,白日里时常去省经阁查阅典籍,倒对这锁灵珠有一二分的了解。这锁灵珠锁天地之灵气,汇聚于契约者的身上。此物于寻常仙家无什么用处,却能极好得帮助仙子聚体凝形。”
闵修接过话头:“按理说,你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眼下嘛,我估摸着是你修为太低了,这珠子难展身手啊。”
润玉笑看一眼闵修,转头对我鼓励道:“仙子天资聪慧,假以时日,一定得偿所愿。”
闵修不甚赞同地摇摇头:“你别太惯着她了!你别瞧着她一副乖巧的萝莉样,就宠着她啊。”又对我道,“这回我闭关渡劫,少不得有百来年。这天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已经将你整个人都打包给璇玑宫了。”
我与锦觅均为诧异!
锦觅圆着眼:“姐姐这是要住在璇玑宫吗?”
鉴于锦觅的事故体质,闵修抬起一指,警告道:“你可别得意忘形。星星的事儿依然声张不得。”
锦觅眼珠子乱转,也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嘴里却连连应是。
我与小鱼仙官虽然一见如故,再见更是视为知己,但这毕竟只是一时‘激情’,这么快便要登堂入室,叨扰小鱼仙倌,发展得太快,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内心一阵惶恐,这姐姐住大殿下的璇玑宫,妹妹住二殿下的栖梧宫,这节奏怎么这么令人忐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