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折颜“我这趟来，带了桃花醉，可否尝尝？”
墨渊“好。”
折颜“呵，怎么这么痛快，昔日你可是不轻言碰酒的。”
墨渊“我有许多话要问你，不就着酒来说，岂不寂寞。”
墨渊“当年十七为何带着我的仙体回了青丘？”
折颜“唉，就晓得你会问这个。墨渊，你可要想清楚，是否真的要问。”
折颜顿了顿，又道
折颜“我看你醒来之后，这一颗心一直飘着，若是听我说完之后，我怕你更拿不准你与这对姐妹，究竟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了。”
墨渊“你说吧，我想听。”
折颜“你那时魂飞魄散后，十一就抱着你的尸体，坐在若水河畔，谁都不能靠近，疯了一般，一定要让鬼族给你陪葬，是小六劈晕了她，将你们带回了昆仑虚。那时，昆仑虚事忙，小五却亲自为你修饰了一番，该上药的地方一点没落，将你那个早已没有元神的身躯照料得很好；后来十一赶走了老天君派来给你料理后事的仙使，小五便主动担起了昆仑虚，主持料理起那一桩桩事物。十一就守在你房里，为了护好你的仙身，第二日夜里便将你带到了炎华洞……”
折颜“就在这里，”
折颜拍了拍心口的位置
折颜“就为了替你取心头血，取了之后用碗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给你喝，用她那青丘九尾狐族的心头血，保住你那个早已没有元神的身躯，连着三日，便晕倒在了冰榻旁。若不是小六发现得及时，带来了玉魂，又给她渡了修为，只怕她今日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举起坛子，灌下一大口酒，折颜拾起一卷身旁案几上的竹简，抖了抖，清俊的小字缓缓摊开
折颜“这些都是这七万年来，小六守在冰榻旁边看古籍边写下的小注，倦了累了，便在案旁将就着趴一宿……”
折颜瞥了一眼好友，只见墨渊拎着酒坛一动不动地听着，见自己望向他，这才举起坛子凑到嘴边。
折颜“有次，小五喝得大醉，化做原型便躺到了你身上，不巧被桐华撞见，提溜着狠狠训斥了一番。在那之后，桐华便开始张罗着给她说媒，请了许多青年才俊到狐狸洞中。”
说到这，折颜停了下来，喝了口酒。
墨渊一直坐在一旁听着，折颜那‘说媒’两个字将将从口中蹦出去，他手中酒坛一歪，洒了些许出来。他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次醉酒哪至于忙着说媒，她母亲怕是知晓她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心思罢了。
不该有吗？墨渊想了想，表示理解，风月之事，哪有该与不该，左右不过是护子心切罢了。
折颜咳了两声，接着说
折颜“那日桐华来寻我，让我想想办法，再不济便熬上一碗药，让小五忘了也好。”
看着自家好友酒也不喝了，就那么静静看着自己，等着自己，折颜勾了勾唇角，起了几分兴致
折颜“你知道那日小五和桐华说了什么？她说，她自会备下大礼，若是日后师父娶了师娘，让桐华记得帮她送礼。”
墨渊眼里原有的几分淡淡的欣喜瞬间涌起了惊涛骇浪，浇灭了那丝雀跃，波涛过后，是震惊、迷惘、生气，却又渐趋平稳，尽是化不开的疼惜，难以排解，于是又灌了一大口酒。
好友一瞬间经历的几番起落，折颜自是无法详知，他只深深叹了口气
折颜“后来我们才知晓，怕耽搁别人的那些话不全是借口，会备下贺礼也不是假装洒脱，小五那傻丫头早就存了死志。生辰过后，她便悄悄前往若水，若不是小九儿带回你那卷封印术法，我都不知那东皇钟七万年便要重新封印，也是那时，我才猜到小五的打算……墨渊，不得不说，我有些后悔让她拜你为师了，只因你――将她教得太好。”
……
折颜将木盒取出，轻轻放到了案几上。
墨渊疑惑地看了眼好友，才将目光移到木盒上，在好友示意下，打开了盒盖，里面支离破碎的剑身让他心神一震，自醒来至今压抑许久的腥甜终是涌了上来。
折颜连忙丢开酒坛，将手绢递给好友，顺势捉住了好友另一只手的手腕，诊起脉来。
墨渊“无妨”
象征性地拒了拒，折颜会意松开了他的手腕，墨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开口说到。
折颜“你这副模样倒令我有些意外，”
折颜抽身坐回原位，又捡起自己的酒坛，斜靠案旁，打量着将盒盖又重新盖上的好友，问
折颜“你早已有了决断？”
墨渊好笑地摇了摇头，答
墨渊“不存在。”
？？？
看着一向通达透彻的好友此刻正一脸大写的懵，墨渊又笑了笑，解释到
墨渊“不存在什么决断，十七是我的小徒弟，先前还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宠一宠本也无妨，昆仑虚上下自觉并无不妥，倒是你——”
墨渊适时停了下来。
折颜不由翻了个白眼，合着意思是我想多了！？那是想多了吗！小六那丫头天生缺根筋，全然不曾察觉她师父在她心里分量有多重，在昨日之前，还稳稳占据着半壁以上的江山呐！
而他这个好友呢，对这姐妹俩的关照也是有目共睹的，不止是他自己，折颜可以拍着胸膛担保，这四海八荒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占少数！
（是的，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画外音）
墨渊这个人一向奉行“不喜欢就不要让人误会”的处事原则。看看这么些年来，风流轶事榜上无名就知道了。
折颜“何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圣人而做一些让人产生不必要幻想的事？”
他曾这么说过，战神墨渊对待感情也杀伐决断，毫不手软。所以，换句话说，当他对人好的时候，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
欣赏够了好友面上的风云变幻，墨渊这才接着说
墨渊“十一她……想来是我关心太过，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折颜竟从好友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柔情一闪而过，也正是这一抹柔情，让折颜的心稳稳落下。
墨渊“和我说说吧，关于她的消息。”
此时此刻，这个“她”指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
子阑“九师兄，你睡了吗？”
令羽“怎么了？”
子阑“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相信今夜，很多人都睡不着。”
令羽“恩，十一与师兄弟关系都很好，听闻他出了事，大伙自是放心不下。”
子阑“师兄，折颜上神不是说了吗，十一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你可以稍稍宽慰一点的。”
令羽“恩”
子阑“师兄，今日得知十七是女子时，我脑袋里瞬间闪过了一个想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令羽“恩？什么？”
子阑“咦，我说师兄啊，你别这般敷衍我行么，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师兄弟十七人，十七不与我们洗澡，只因她是名女子；那十一呢？他也从未与我们一起洗过澡吧，我当时就在想，我们的十一师弟会不会也是个女娇娥？”
都说令羽神君有颗七窍玲珑心，稍稍提点，他便想通了，甚至想得有些深远，有些前因后果一串联，当初有些不解的事，瞬间便明白了。
令羽“睡吧，明日会有客人到访，我们怕是有的忙了。”
（摘自原著，有改动）
墨渊回来这件大事不知怎的传了开去，第二日一大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凡是有些灵根的，都晓得远古掌乐司战的上神回来了。
传闻里说的是，墨渊他头戴紫金冠，身披玄晶甲，脚蹬皂角靴，手握轩辕剑，怀里揣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于八月十六未时三刻，威风凌凌地落在了昆仑虚山头。墨渊他落在昆仑虚山头上时，沿着昆仑虚的长长一道山脉全震了三震，鸟兽们皆仰天长鸣，水中的鱼龙们也浮出来惊喜落泪。
这传闻编得忒不靠谱，听得我们上下十五个师兄弟几欲惊恐落泪。
紫金冠玄晶甲皂角靴并轩辕剑正是墨渊出征的一贯装束。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我同四哥琢磨了许久，觉得指的大约是不才在下本上神我。
这么个不像样的传闻，却传得八荒众神人人皆知，于是一拨接一拨地前来朝拜。
墨渊他本打算回昆仑虚的第二日便闭关修养，如此，生生将日子往后顺了好几日。
来朝拜的小神仙们全无甚特别，有的被大师兄二师兄带到墨渊跟前说几句话，有的便只在前厅喝两口茶，歇歇就走了
墨渊坐了小半日便踱步去了后山。
十五师兄苦着一张脸凑过来
十五师兄“师父就这么走了，若还有仙友来朝拜，该当如何？”
折颜惆怅地望了望天，道
折颜“都领去前厅喝茶罢，喝够了送出去便是。唔，茶叶还够不够？”
我算了算，点头道
白浅“很够，很够。”
本以为见不到墨渊，便能浇一浇这些前来朝拜的小神仙们的热情，不想他们依旧踊跃得很。且越到后头，来喝茶的神仙们的时辰便拖得越久，喝茶的盅数也日渐增多。四哥估摸这是一股攀比的邪风。正譬如我小时候同他也常攀比谁能在折颜处摘到更多的桃子，喝到更多的酒。于是迫不得已贴了张告示，上头明文告知了来昆仑虚朝拜的神仙们，每人只能领一盅茶喝，且不能添水。可即便如此，来朝贺的小仙仍前仆后继的，多得很。
我在前厅里头扮茶博士扮了十二日，第十二日的夜里，终于熬不住，将四哥拉到中庭的枣树底下站了站，求他帮我瞒七八柱香的时辰，好让我去凡界走一趟，瞧瞧夜华。
枣树上结的冰糖枣已有拇指大小，果皮却仍青着，不到入口的时节。四哥打下两个来，掂在手中，道
白真“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就为这个事，该不是怕被你师兄们晓得了，笑话你儿女情长罢。”
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这么同我的师兄们全没干系，不过担忧墨渊晓得他胞弟在凡世历劫，势必要去瞅一瞅，凡世浊气重，有碍他仙体恢复。四哥会这么想，大约他觉得女儿家面皮都薄些，即便我已上了岁数，亦不能例外。哪晓得我这一张脸皮竟比他估量的要厚上许多，辜负了他的信任，我微有汗颜。
四哥伸出三根手指头来，道
白真“若是允你七八柱香，我今夜便无须睡了。顶多允你一柱香。夜华他不过下个凡世历个劫数，没甚大不了的，这你也要跟去瞧上一瞧，黏他黏得忒紧了些。”
我不动声色地红了红耳根子。今日这工夫下得不是时候，我竟忘了上午他在回廊上同折颜争了两句口角。但能得一柱香的时辰也令我满足了，遂放开步子往山门走。
他将手中掂着的两粒枣子投进旁的荷塘，轻飘飘道了句
白真“若过了一柱香你还不回来，莫怪做哥哥的亲自下来提你。”
可见四哥他今日堵折颜的气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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