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仁篇 鸦杀

恍惚间感觉自己被麻绳捆住，身下是冰凉的铁椅，嘴被胶带封住，眼睛也被厚布遮住，除去听到的呼呼风声，闻到的浓重机油味，再感觉不到其他。

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啊！对周围一切一无所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听觉和嗅觉，哪怕听到一丝声响，闻到一丝异味，也会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麻绳困得很紧，任凭手腕如何转动也未松动一分。

后脑勺隐隐作痛，但好在脑子没什么大问题，一些事在吹了冷风后也渐渐想起，包括是谁绑架了我。

“看样子你是醒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熟悉的声音，若不是嘴被胶带粘着，他就该看到我扬起的嘴角冷笑了。

饶是我记忆超群，也出现了疏漏，忘记了他的声音。或许用不敢相信，不去怀疑描述更为合适。

谁能想到，引发那场血案的凶手，就是金钟仁的顶头上司呢！？

“哦，我忘了牧小姐此刻发不出声。”

一双手快狠地撕去胶带，唇边刺痛带着阵阵胀麻感，厚布下翻了一个白眼，可惜那人看不见。

“我倒是小瞧你了，背后藏了一手。若非你给了提示，钟仁还没那么快查到我头上。”

冷笑着，

牧薄凉不敢不敢，我也没您厉害，在警局当差却做着杀人的勾当。

“那我也没办法啊，谁让那个人这么爱多管闲事，乖乖拿上封口费逍遥快活去不好吗？竟妄想捅破那层模糊地界的纸。”

牧薄凉所以，你就杀了他？

“既然挡了路，成了隐患，那就必须死！”

明明看着如此温柔一人，说出的话却如此阴狠。

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的嘴脸是多么丑陋，内心是多么黑暗。

牧薄凉所以，他是因为阻挡了你以及你之上人的财路才死？

“断人钱财无异于谋财害命。”

“你还不知道吧，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会被调到总局，至于金钟仁，大概会被革职处理吧。”

“公平？你是有多可笑，跟我谈论公平、正义？权利之下，何来公平一说，正义一词，不过坐而论道，虚无缥缈之物，不可能真正实现的！”

轻飘飘几句，我的心骤然降到谷底，莫大的悲哀，深深的无力感包围我。

我一直深信，只要有法律，所有事都会公平对待，公正处理，可如今，他告诉我权利大过一切，不论古今，这都是不变的“真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人变鬼。

钱与权，果真是好东西啊！

无力垂下手，卸了暗劲，放弃挣扎。

他剖开了这个世界的外壳，将丑陋糜烂的内里明晃晃摆在我面前，告诉我，我的所有挣扎不过是无用功，只会越陷越深。

当你凝望深渊哭泣，深渊也在凝视你，微笑着将你拖入其中。

何为善恶，何为是非，何为对错，又孰黑孰白？

每个人心中的秤杆不同，丈量方式自是不同。

我一直坚信心间的秤杆，最是公平。如今这人所言，却是推翻了我的信仰。

我好想哭，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脆弱被无限放大，我第一次产生逃避的念头，即使知道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金钟仁牧薄凉！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但只有坚信自己的准则，不违背，便是对自己，对世界最大的善意！

金钟仁错的不是你，也不是这个世界，而是那些妄图借助金钱与权利，逃离法网的恶人！

金钟仁的声音就好像一把板斧，砍碎了我筑起的屏障，他好似一束光，照进我的心底。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两颊酡红，又惊又喜，眼泪流出眼眶尤不知。

牧薄凉金钟仁！

哽咽着叫着他的名字，第一次，觉得他的名字如此悦耳。

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身上，虽看不见，但我想，此刻他一定是笑着的，就跟往常的无数个亲吻一样，醉人。

“啪啪啪！”掌声响起，“金钟仁，你的小女友可是在我手上，就这么莽撞地闯进来，就不怕我做些什么吗？”

冰凉而坚硬的物什划过我裸露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意。

金钟仁威胁？我想你可用错地方了吧。

金钟仁怎么不可能不担心我，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只有降低他的警惕性，外头埋伏的狙击手才有可能命中目标！

金钟仁的冷静落在他眼里，却换来无尽的嘲笑。

“你瞧，你的命还不如他的前途重要。”

我无视了他，执着地盯着一点，虽然隔着布什么也看不见，但好像这样做，我就能看到金钟仁的身影一样。

我的无声倒是给了他答案，他笑着看向窗外一角，手中利刃毫不犹豫插入我身。

我看不见金钟仁惊讶的瞳眸，只感觉到刀刃刺入肉体带来的痛楚。

“金钟仁，你输了。”

同一时间，一声枪响，血溅当场。

枪声像是什么开关，警察蜂拥而入，却只能是一场空。

没有实质性证据，他们根本抓不住他背后之人，况且此事牵连之广，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但这些金钟仁都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这个虚弱的靠在他怀里，面色苍白的人。

金钟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不知什么时候弄断了捆住我的麻绳，意识时清楚时模糊，但那人抱着我的颤抖的怀抱，染上哭腔的嗓音，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牧薄凉别哭啊…别哭…

明明受伤的是我，安慰金钟仁的也是我，这可真真是奇怪。

金钟仁我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

没了厚布的遮挡，我看清了金钟仁哭到不行的脸。

牧薄凉傻瓜…我知道…不怪你。

“不怪你”三字，却让他越发不可收拾，险些哭得岔过气去。怕也是没谁能让他如此失态了。

过多的失血令我眼前阵阵发晕，心底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某一时刻，我也曾这般受过伤，他也曾哭得如此狼狈，仿若失去味觉的孩子，再尝不到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