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么会突然很黏另一个人。.
热恋之中的情侣卿卿我我将满腔爱意尽情抒发,组建家庭的夫妻在柴米油盐中将感情变得平淡,相伴白头的老人早已将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当成习惯,好像一切都在递减,一切都在消亡,一切都归于平静。于是在这个冷漠冰凉的世界里,一见钟情成了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成了权衡利弊,就连白头到老都成了习惯使然。
深情不悔变成了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于是大家都嬉皮笑脸,都油腔滑调,将渣男渣女当作自我标榜的荣耀,将逢场作戏当作转瞬即逝的暧昧,将情动欢愉当作一夜便忘的交易。
于是谁都不愿意套.上爱情的枷锁,谁都不敢认真,谁都薄情寡义,谁都刀枪不入,谁都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踩着一地破碎的心做那个笑到最后的终极赢家。
先自取灭亡,再心如死水,后百年孤独。
哪里有人会突然很黏另一个人呢。只有如履薄冰生怕幸福不过是场泡影的那个,只有战战兢兢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赌的那个,只有时时刻刻都做好了准备要被抛弃的那个,才会死死跟在另一个的身后等他什么时候回头看- -眼,才会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碎了好去用尽全力地爱另一个。
哪里有底气去奢求爱情,哪里有权利去妄论输赢,这场游戏里一旦动了情,就注定输得一败涂地。只有等那拿一颗真心来赌的输家终于看懂了胜负规则,才会恍然大悟地感慨--
原来深情是这么残忍且愚蠢的事情。
酒会结束得不晚,季秦淮跟着Amy又和众人一一礼貌道别,嘴里说着虚伪的场面话,脸上带着伪善的浅笑,人人仿佛都信以为真,又仿佛都洞察人心,一时间令他觉得疲惫不堪。
上车后他拉下了车窗。
春夜的风带着些许暖意,车子在路上”飞速行驶时从窗外钻进来,却也夹杂了几分凉薄。他微微眯眼避开被吹得凌乱的发丝,把脑袋倚靠在窗框_上,望着窗外擦肩而过的一盏盏汽车尾灯,晃得他视线模糊。
他忽然觉得很无力。
恍然间想起那日在工作室的小讨论间里,他深深着迷于剧本的精彩程度,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主人公的结局,于是将厚厚一沓稿子哗啦啦朝后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视线落到最后一行仿宋的小字注释上:
一纸诏书送进深山古寺,终生不得出。
这是大将军季川的结局,不是战死沙场精忠报国,不是对抗权谋誓死不屈,而是一生困囿于一座小小的寺庙里头永失自由。
看到这里时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韩笙月会那么无条件地相信他一定能演好,因为一个字——
等。
这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出演的《冬》中男主人公便是个少言寡语的角色,小时候等一扇不会开的门,长大了还要苦苦守一个不会回来的人。而几年后他季秦淮又眼睁睁看着韩笙月的飞机起飞离开,守着那人轻飘飘的一句承诺不知尽头地等了三年。
好在纵使过程受尽折磨,他们都等到了。季川也等到了,甚至他比任何人都幸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一定能等到。
因为他等的是死。
被送进寺庙时季川不过二十来岁,去世时五十七,整整三十多年生不得,死不能,孤独终生。
未免太残忍。
可季秦淮却深知这才是整个剧本最精华的部分,一旦能够演出那种无法言说的细腻情感,不说绝对能拿奖,毕竟演技在他之上的演员太多,但一定是能够扭转他如今溺于流量这瓶颈般局面举足轻重的一击。
甚至就连楚泽这个牵扯了季川一举一动的重要人物,都由韩笙月亲自出演。让世界级影后给他,一个电影圈新人心甘情愿地作配,换了谁都不.敢做这样的痴心妄想。
他明白,韩笙月是真的在拿他所拥有的一切给自己铺--条畅通无阻的路。
他明白,韩笙月是真的良苦用心。
他也明白,他是真的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