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笙月(楚泽)秦淮!
猝不及防听见喊声,他骤然停下脚步。脊背僵直地站在那块黑漆漆的井盖上,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囚禁在这个小小的圆圈里。
画地为牢。
他没有回头。其实这种事他经常做,出门被粉丝认出来高声喊名字,也总能克制住自己的下意识不去看,免得人家只是觉得这人有点像季秦淮,想诈他一诈,他却主动往坑里跳。
身后熟悉的声音又叫了他一声,没了刚才的急切,带着难以忽视的笃定微微喘息道: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
像时钟上一格一格的秒针,他迟迟转过身去。
抬眼间,看见韩笙月就站在离自己几米远的距离,被明媚阳光照得浑身发亮,外套衣角被风吹得扬起,在小腿边来回碰撞,像极了偶像剧里自带滤镜和背景音乐出场的女一号。
季秦淮忽然想笑。
这个时间,试读会的下半场恐怕还没结束吧,真没想到韩笙月竟然来得这样快。
再转念一想,也是,原本定下的男主角连个理由都没给就突然跑路,当导演的如果还坐得住,心也忒大了点。
更何况,跑的还是男朋友。
下一秒,他突然阻止了韩笙月要迈步走过来的动作,声线生硬地说:
季秦淮(季川)别过来。
韩笙月顿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他。一双眼里波澜迭起,仿佛暴风雨夜里卷起层层叠叠的海浪,声势浩大地发出激荡水声,眸色阴沉得可怕。
就在季秦淮以为韩笙月要冲他发火时,却看见那人薄唇轻启,声音弱得听不清楚:
韩笙月(楚泽)崽崽。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季秦淮本就薄如蝉翼的躯壳。他闷闷地低着脑袋,任由风把蓬松的刘海吹得往后倒,露出饱满的额头。
良久,轻声问:
季秦淮(季川)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他一通电话就罢演,一声不吭就消失,他这么任性妄为韩笙月为什么不生他的气?
季秦淮搞不明白,只无意识地摇头,
季秦淮(季川)你应该劈头盖脸凶我一顿,应该质问我为什么在试读会上突然逃跑,你为什么不问? !你为什么不生气? !你为什么——”
遥遥望着那个人,他却好像在透过韩笙月的身影望向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名为过往的黑暗角落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盯着床边那盏昏黄色的小夜灯撑过一个又一个冗长寂寥的夜晚,等一个又一个迟来的天明。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
季秦淮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喊过那人的名字,一字一顿,谨慎到把每一个音都咬得字正腔圆,仿佛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叫她。
韩笙月隐约记得这个问题她回答过,不解地反问,
韩笙月(楚泽)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好?我喜欢你啊!
季秦淮(季川)你为什么喜欢我?
韩笙月(楚泽)因为你是季秦淮啊!
季秦淮努力去扯自己僵硬的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却以失败告终。
多么动听的情话啊。可是落到季秦淮耳朵里却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枚原子弹,不知何时会爆炸将他燃烧得粉身碎骨,引发潮水般汹涌的恐慌。
季秦淮(季川)季秦淮。
他轻轻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体会,半晌才抬头,表情困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季秦淮(季川)有什么特别吗?
韩笙月(楚泽)什么?
韩笙月没明白,蹙着眉下意识反问。
反倒是季秦淮终于露出了个想要自己看上去很轻松,却绝望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笑,垂头喃喃道:
季秦淮(季川)就是想不通啊,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季秦淮有什么好的你竟然要选我?
韩笙月上前一步:
韩笙月(楚泽)为什么要跟别人去比较?为什么非得需要一个很具体的理由? 秦淮,我喜欢你不是做选择题!
季秦淮(季川)因为我害怕啊!
韩笙月(楚泽)你害怕什么你要告诉我,我才会知道啊!
季秦淮死死地盯着韩笙月。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不需要理由。
就像有个人每天毫无理由慷慨大方地给他一颗糖,五颜六色的糖纸,水果味的甜,每一样都完美契合他的心意,渐渐地,害他的习惯根深蒂固。可是等某一天,那人也一样毫无理由地不想再给了转身就走的那一天,他才忽然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甜味了。
那他该怎么办?
如果喜欢一个人连个理由都没有,连个努力的方向都不给,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维持韩笙月喜欢的样子,要如何才能留下那颗割舍不掉的糖?
季秦淮忽然觉得好悲哀。
以前他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这些,不需要因为对方的璀璨而自惭形秽,不需要因为对方的成就而妄自菲薄,他只需要做那个骄傲、勇敢、炽热的季秦淮,因为他明白能和对方比肩而立的自己已经是韩笙月生命里的独一无二。
可如今他竟然要仰望韩笙月。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季秦淮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在心里积攒已久的情绪一招不慎释出牢笼,便开始群魔乱舞,而他再也没力气控制住。
季秦淮(季川)你太好了…
泪眼朦胧中,他自我放弃般沉沉闭上眼,眼泪簌地落了下去。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你好的让我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