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很快录制完毕。季秦淮第二天还要去补拍酸奶广告的几个镜头,定了半夜的飞机连夜赶回国,这个时间点打车不方便,节目组贴心地派了辆保姆车将季秦淮及助理送去机场。
即便是泰国这样临近赤道的热带季风性气候国家,四月夜晚沾着湿气的风也是发凉的,擦过脖颈时掠起一阵寒颤。机场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播报航班信息的甜美女声回荡,季秦淮站在擦得发亮的落地窗边,一言不发地往着窗外闪烁着指示灯的停机坪。
助理小A“秦淮哥,登机了。”
助理提醒他。
季秦淮点头,排队通过检票口,顺着长廊超前方的机舱走。风声呼呼地望耳朵里灌,像有无数只蜂嗡鸣着在他耳边盘旋,叫他浑浑噩噩竟差点平地绊了一跤。
助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助理小A“博哥小心!”
那一瞬,季秦淮忽然想起刚刚节目录制结束和其他人道别的时候,因为分离而一整晚情绪低落的小姑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一位艺人怀里跳下来朝他跑过来。他见状连忙示意助理先别关门,以防不小心夹到小朋友。
哪知道小姑娘是来向他炫耀的:
小姑娘“秦淮哥哥,我昨天没有肚子疼哦!”
虽然时间有些紧张,但季秦淮非常耐心地配合她,故作吃惊道:
季秦淮(季川)“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小姑娘“因为我吃了药药,吃了药药就不会疼了。”
小姑娘骄傲地扬起肉乎乎的小脸。季秦淮摸摸她的脑袋夸她聪明,却听见小姑娘又脆生生地请求:
小姑娘“所以你下次来,还带我去吃西瓜沙冰好不好?”
季秦淮一愣,几秒后笑着答应她:
季秦淮(季川)“好。”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喜欢西瓜沙冰的孩子,就算冒着生病的风险也愿意吃,可习惯了权衡利弊的大人,却对时间成本机会成本锱铢必较,将感情列成一张面面俱到的盈亏账目表,时刻准备及时止损,决不允许自己输了一分一毫。因为不敢冒风险,所以他们永远不会亏损,也永远达不到最高利润。
季秦淮原本也以为自己很勇敢。
他敢在一项又一项新颖的极限运动中自我挑战,他敢逆着一路以来的嘲讽污蔑迎难而上,他敢冒着满盘皆输的风险用三年青春等一个杳无音讯的人,他坚持,他固执,他长情,他觉得二十岁认定了的东西到八十岁也不可能更改。
他原以为勇敢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却又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反向的懦弱。是他嘴上说着韩笙月不会潜规则,却又不敢开门进去面对;是他潇潇洒洒地一通电话罢演,却又在听到公开试镜的消息后心乱如麻;是他先说分手,是他不做朋友,是他拼了命地告诉自己只要选择是正确的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却又在异国他乡的夜晚独自一人躲在被子里强忍眼泪。
但他不允许自己犹豫。要分手就该分得干脆利落,要离开就该走得不留痕迹,如果他走走停停,步步回头,于韩笙月而言不亚于反反复复的折磨和玩弄。季秦淮的骄傲不允许自己给别人无谓希望,韩笙月的尊严也绝不允许被任何人这样肆意践踏。
他不能这么无耻地出尔反尔。
飞机起飞。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季秦淮侧着脑袋,看灯火通明的曼谷逐渐远去变成了星星点点宛如棋盘的光亮,直至被层层叠叠的云覆盖住,只留下机身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响,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仿佛胸腔里那颗心脏只能疲倦不堪地维持心跳。
他告诉自己,季秦淮,没关系,会有药的。
无论是什么病,都会有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