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来，过来我跟你谈谈。”花濯站在他身后，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后背。

权泉晃了晃脑袋，装作不经意的低头抬手，拭去眼角残存的泪。

他捡了块石头，扑通一下扔进河里。石头缓慢的在水中下沉泛起阵阵涟漪。

“没什么谈的。”权泉转身要走，花濯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又拧住他的手臂最后一个恶狠狠的过肩摔。

权泉吃痛的闷哼一声，小石子尖锐的棱角顶的他腰上背上全都是乌青。

他磨磨唧唧的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撑着腰扭了扭。

“女孩子这么暴力可不好。”权泉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怒意。花濯倒是嘲笑似的盯着他，指尖在自己的面具上摩挲。

女人的音调尖而细，字字透露着不屑。“呵，为什么不还手。”

权泉借着月光，转动自己酸痛的脖子。他毫不在意的答复道:“无所谓，时间一到，胜负自然揭晓。”

“包括生死吗？”

权泉在那具银白色的面具底下看到了由瞳孔透露出来的冷漠。

他循着声音默默摇了摇头。

“生死有命。”

“不！”花濯反驳了他，用食指牢牢抵着他的胸口。“生死由自己决定。”

权泉愣了一下，又迅速回过神来。他玩味一样的打量起眼前这个不高的女生，“想不到啊，他的人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什么？”

“说好听点你是下属，说难听点，你就是他的狗。”

女人难得沉默几秒，她反问道:“你不是？”

“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我权泉从来不为谁卖命。”

花濯听他这么说反倒来了兴致，继续逼问。

“夜昂是你的利益啊。”她嘲讽了一阵，权泉大概是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也不急着回答，反倒定下心来闻着雾气。

“他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报酬了。”柴火烧的劈里啪啦的作响，邢姗姗一个人蜷缩在火堆后面，紧紧抱着失神的自己。

权泉向女人指了指身后，“你该去看看她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溜进黑夜。

花濯盯着他的背影逐渐隐匿，终究是没问出自己想问的那句话。

于是，她也转身，走进另一片寂静里。

“我想回家。”

那是邢姗姗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女孩额前的碎发全部挡在眼前，花濯抬手想帮她别到耳后，邢姗姗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抱进自己怀里。

“我想回家。”起初她还支支吾吾的呜咽，最后也不知是因为那伤口太疼，而是心脏太痛不顾一切的在花濯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想回家……我想我爸了…我我想……”

那夜，花濯只觉得夏天太冷，冷的她全身发凉。

家。

家是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关于家的记忆呢？

混沌的世界，脑海里一张张一幅幅的勾勒出以往的画面，最后却又相似的被那王的声音制止住。

“回家…”花濯嘴里昵喃着，看着面前的人哭的花枝乱颤他还是强压着情绪把人揽到自己的肩膀上。“会回去的，会回家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家在何方，路有多远，时间有多长。

可她有家。即使在梦里，她也朦胧记着。

权泉躲在暗处的树叉上，观察着“抱头痛哭”的两人。

他的心里没能泛起多大波澜，家早就没了，温暖也早已被冷漠代替，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很多年都习惯独自一人。

家。

他也在思考着，家是什么，是以前温馨的三口之家，猫狗相伴。还是现在的支离破碎，天各一方。

权泉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哲学家。他的家早就在暴风雪的那一晚上毁了。

孤单并不好受，只能一个人迎着月亮，对着无尽的星河分担喜怒。

尹柯他们在赶夜路，陶西美名其曰的趁早赶到山顶，能快一分钟是一分钟。

其实到这里路就不好走了，时不时的小溪木桥，甚至于沟壑峡谷。

好几个人差点一命呜呼，尹柯和班小松还是如同正常世界里默契的贴着石壁向前。

“小松。”尹柯叫了一声走在前面的男孩儿。

男孩回过头擦擦脸颊上的汗。轻声询问:“怎么了？”

后者突然笑起来，像是想到了极为快乐的事情，“回去了，我要吃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男孩儿听到后也笑起来，把手握成拳头一下捶上他的前胸“行，我请客。”

“还有我！我也要去。”

一些人叽叽喳喳的争论起来，陶西走在最前面，回过头也跟着乐起来。乐着乐着也不免怅然若失，其实这群意气风发的孩子们本该在属于他们的青春里肆意挥洒汗水，而不是在这里等待生命的终结。

“陶老师。”江狄叫他。

他回应了一声，众人又咯吱吱的笑起来。“你走到哪里去喽？”他这才感觉到小腿湿漉漉的，低下头一看一只脚正踏在湍急的河流里。

“臭小子们，不早点提醒我！”

“老师你自己要往前走的嘛。”

“老师，我们救了你一命，你回去了可得请我们吃饭啊！”焦儿挑着眉。

“吃吃吃，回去先给我加训一万米！”

“…………”

走的急，也走的累了，见天色蒙蒙亮，众人终于能在石头底下小眯一会儿。

班小松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直咂嘴，陶西卷着裤腿子坐在外侧打着低沉的呼噜。

好像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他们只是想回家。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