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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亦何惧

殓心焚情

翌日,橙荫为了遮掩疲惫,上了淡妆才去单

位上班。她“接待”的第一个逝者,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他因为贪玩,不慎落入水中。草草结束了他还未正式启程的生命之旅。橙荫淡然自若地做着她该做的一切,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漠然的不带一丝怜悯。

其实在最初,她也为死于非命的儿童充满惋惜,对面目全非的遗体产生恐惧等等……

但有一日,金忱意味深长地告诫她,作为一名合格的入殓师,首当其冲就是对每一位逝者抱以绝对平视的心态,并且不论其躯体是否完好无损,都要百分之一百的敬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橙荫跟着金忱受益良多。

这种受益不仅局限于工作上,在日常生活中,她偶尔也会反复思考金忱的话。总会让她的心绪得以平静。

金忱“荫荫,可以开始了么?”

一身白褂的金忱推门而入,橙荫对他露出一天第一个浅淡的微笑,答道:

橙荫“就等你了。”

橙荫虽然已经有过一段不算太短的工作经了,但毕竟这份工作与众不同,她对这个心性沉稳师兄多少还是有几分依赖。

另外还有一个说来惭愧,所以万不可告人的原因,她总觉得金忱跟炤映之间,隐隐有几分相似的影子。

金忱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手边的工具,微微

颌首道:

金忱“那开始吧。”

橙荫“嗯。”

完成一次完整的葬仪工作,至少需要一到两个小时,如遗体损坏严重,可达到三个小时往上。

橙荫和金忱先是向逝者鞠躬,以示敬重。

而后橙荫用杀菌肥皂清洗小男孩尚未发

育完全的遗体,金忱站在离小男孩下半身更

为靠近的地方,按摩他僵硬的肌肉。

橙荫从工具箱里拿起所需要的工具,抽干小男孩体内余下的血液和气体,注入消毒防腐剂。

将特制的洁面乳轻柔且均匀的涂抹在他稚嫩的脸庞上,洗净之后均匀的铺上粉底,打上红,画眉毛和嘴唇。

金忱见橙荫即将完成面部修饰,便小心翼翼

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小段特制的金属丝准备

固定脸部。

橙荫“你来。”

橙荫闪身绕过金忱,自己拿起专用胶水站到另一侧,封住小男孩的嘴巴。

橙荫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忱的一举一动,男人的手掌骨节分明,腕力稳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眼前棘手的工作。

橙荫不得不承认,认真的男人确实是最帅的,亦如此时此刻的金忱。

从橙荫的角度看去,金忱低着头,侧颜既有男人锐利的轮廓,又隐隐有一种文雅的气质。

炤映则与他不同……

橙荫心下一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情不自禁地摇摇头,欲把那些不该有的杂念抛之脑后。

金忱察觉橙荫有异,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线,开口道:

金忱“用心点。”

金忱的声音并不洪亮,只是橙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骤然听到他出声,反被惊得抖了一抖。橙荫窘迫地瞄了金忱一眼,见他未动声色,镇定自若地继续手里的动作。橙荫暗自咬紧牙关,对金忱道:

橙荫“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这么处事不惊从容自若就好了。”

金忱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即苦笑自嘲道:

金忱“我也只对死人从容不迫。”

通透如橙荫,立刻想到了金忱的失恋。自觉踩到师兄的痛脚,便不在多言。

金忱固定好小男孩的面部,眼神从小男孩的遗体掠过,才抬头对橙荫道:

金忱“剩下的工作全都交给你了。”

金忱带着口罩,只余一双神采奕奕的笑眼,橙荫顿时觉得心下安稳。

橙荫“保证完成任务。”

橙荫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嘴上应着,手上就已经开始有所作为了。金忱就站在她身后,歪着头看她为小男孩梳头,剪指甲,做身体美容。和橙荫搭档这些日子,金忱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用既敬佩又欣赏的眼光看待她。虽然自己只比橙荫早半年入职,但在橙荫之前,他也不是未曾与其他女生共事。他第一个搭档就是一位自己同班的女性,入职之后只工作了三天,便生了一场大病。大病初愈后,马不停蹄的交了辞职报告。大学四年的一切所学全部付之一炬。昔年对这个职业的满腔热情也瞬间烟消云散。初初见到橙荫的那天,金忱笃定这个女孩最多能坚持三天。那时候的橙荫比如今还要清瘦几分,却无形之中自带一股傲气。她见到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对他微微颌首。害得他倒似无话可说——因为他准备告诉她,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见面一般不会说“你好。”,更不会握手递名片,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是书本所里缺乏的。但她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从始至终面无表,这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她,一度让他觉得橙荫是属于这个尘世之外的人。最让金忱出乎意料甚至讶异的是,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橙荫。他特意留心她,却发现她也只是在见到遗体的瞬间,脸色有片刻发白。随后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具冰冷死寂的遗体,神色颇为复杂,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沿着脸颊落下,金忱不着痕迹地注意着橙荫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但他可以笃定,在个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唯独没有恐惧。如果有,也只是她骤然见到尸体的那一瞬。更让金忱感到诡异的是,无声落泪的橙荫却在这个充斥着悲戚与阴森的时刻,竟然勾起一抹肉眼可见的笑意。金忱从来没有告诉过橙荫,那天她对着尸体微笑的样子,给自己带来的恐惧感,丝毫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一具面目全非的遗体。也因此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金忱只要看见橙荫,就会想起她那诡谲的行为。从而引起强烈的不适。甚至时至今日,金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亦觉背后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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