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得探究到底吗？”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于彦珺，“非得吗？”

“陛下，臣年幼失怙，”她抬起头去看金銮殿中的宝座，“全仰仗父亲和陛下、娘娘怜悯，才有了如今的能耐。”

她从小最是乖巧伶俐懂事，从来不曾迕逆过父兄君父，“生养之恩是天大的恩情，臣不敢不报。”遇到父亲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怜奴，你要知道，”皇帝有些头疼，“现在京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事发，阿爷也保不住你。”这个孩子是于家孩子中最像于相的，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里他最喜欢的孩子，这个孩子心计虽多，可心志至纯至孝，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真的要追究这件事吗？儿。”

于彦珺眼都红了，她不是不明白，只要深究的话，自然代价很重，“那阿爷告诉怜奴要怎么做？”她本就是还未及笄的孩子，不过是被逼着成了大人，“阿爷，怜奴害怕。”

“我的儿啊。”皇帝摇摇头，“这事阿爷又怎么不心疼师哥呢？”他自然心疼自己的师哥，听到太医来报的时候，他捏碎了自己手上大玉川的茶盏，“这件事，阿爷来追究好不好？”他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只要张口，这云鹤九霄都会听她的，偏偏这孩子却心性太纯，一心为了他和太子。

“好。”于彦珺眼泪终究是滚落了，“阿爷，怜奴害怕。”

“不怕，”他走下去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不怕。”就像她小时候害怕了一样。

“怜奴！”于相把女儿叫到身边，“你决定了？”

她跪在他脚下，脑袋枕着他的腿，“阿爷，这条路上会很痛，我怕我受不住，放弃了。”

他轻轻摸着她粉黛未施的小脸，“阿爷会一直在你身边，我的小怜奴不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小将军嘛？”他知道这个筹谋的时候，心里一惊，她年仅十八，就有了这样的心智。倘若她母亲还在，她恐怕还是闺阁小娘子，或许现在正准备绣自己的嫁衣，又或许嫁入天家……

“阿爷，”小孩吸了吸鼻子，“阿爷，怜奴将来，可能会被厌弃被人误解，阿爷那时候可不能舍弃怜奴。”

“你就是犯了泼天大罪，阿爷也不会舍弃你的。”她是他最宝贝的头生子，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她入宫去伴读第一天，就被皇帝看中了，免了伴读之名，而是正式被养在宫中。旨意一下，他捏碎了一个甜瓷釉的茶碗，他的宝贝怎么可以就这么彻底离了父母，去那深宫中得一份生存？他倒还能见到她，可她的母亲却总是见不到她，天天念叨着怜奴怜奴，好不容易入宫去，可这孩子却去读书了，甚少在皇后宫中。战战兢兢地这孩子长到了十五被放出了宫，仅仅尽孝不过三个月，她母亲便因难产歿了，原本以为宫中会下抚旨意了，没想到是夺情的旨意，甚至好不容易回家的孩子守孝也不许，他的宝贝自此入了司天监那个阴诡地狱里惶惶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