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堂没想到在这处宅子里能遇到于彦珺，“你怎么在这？”自从他把这处宅子给了于彦珺，她便没有来过。

“我想你了，”于彦珺笑着在拿火折子点香，一点着，就是满屋子的香气，“就来了。”

“这是……”孟鹤堂吸着鼻子仔细分辨这香气。

她喝了口茶，“是我按书上说的捣鼓出来的南朝遗梦，取天竺上好檀香、初春的干桃花和丁香浸了龙脑香水，阴干再焙了后碾成细粉，再混入细辛细粉，便可。”她把茶杯放下，“想来哥哥向来偏好这龙脑香，应该会喜欢。”

“喜欢的。”孟鹤堂笑着把她的头发松散下来。因为为官的原因，她的头发别说什么时兴样式了，就是样式也少有，大多如男子一样梳发髻戴玉冠，孟鹤堂每次见了，都要替她重新梳头的。

“我今日来的匆忙，”于彦珺任由他手上的动作，“便没有带多少，哥哥喜欢的话，明日我让人给哥哥送好不好？”

“好。”他拿了桂花头油给她梳头，“哥哥给你梳一个京城如今时兴的式样可好？”

“好。”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哥哥，我是不是不好看了。”她比一年前瘦弱了许多，“哥哥？”

“我们怜奴也会被这种世俗事所扰吗？”孟鹤堂给她整理着发髻，“好看，我们怜奴好看，要不然怎么迷倒了一个又一个。”

“我怎么知道？”她用螺子黛仔细画着眉，“我本就是一介俗人，只不过出生时撞上了异相，便被为人忌惮，为了活命才给我编了这天生天眼的谎。”

“别胡说，”孟鹤堂给她发髻中戴着钗环，“你怎么会只是俗人呢？”他有的时候在想，倘若她是康平坊的人，恐怕就是那美的惊心动魄行首之中的花魁，艳名满天下，却只是冷着脸，恐怕就会有无数少年郎为博美人一笑争相掷下缠头吧？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我，”她笑了，“可我做梦也想，做个平凡人家的姑娘，高兴了作首诗，不高兴了喝口冷酒，受了委屈去阿娘处撒娇。”这是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的实现的愿望了，“等长大了嫁一个待我好的平凡人，一眼看到头才好呢。”

他笑着，“你若想，我带你走好不好？”

“我不是不想一拂衣袖，自此闲云野鹤。”她闭上眼，“哥哥，我是不敢。”她哪敢舍下家族，哪敢舍下父亲和幼弟，又哪敢舍下郭麒麟呢？

“我今天刚得了一挑子龙团茶，”孟鹤堂把她引到茶座前，“是今年最好的春茶，我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好，”她其实很适合梳妆打扮，一半的鲜卑血脉，让她眼里带了点墨绿色，皮肤更是比寻常女子更为白皙，“我们这些人里，你做茶最是好的。”她轻轻挑着香炉里的炭灰，“我许久没有尝过了，哥哥可要让我品一品好茶才好。”

“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怎么样？”

“不好，”她笑了，“就放在哥哥这，我想喝了就来找哥哥好不好？”

“只要你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