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手,走到顶楼,俯身看了看那二十一楼的高度,吹了声欢快的口哨,转过身,背朝着地倒了下去,仰望那最后的碧蓝天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听说,一个真正绝望的人,他若是坠楼自杀,定是背朝地跳下楼的,因为这样,内心便不会再有一丝的恐惧和眷恋,也能够离开这尘世更快些。
他听见“嘭”的一声,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疼痛,便睁开眼,却发现周围的景象早已变了——早晨的阳光透过棕黄的窗帘照入室内,照得室内一片棕黄。
他听见一个女人喊着他的小名:松月,开了门进来,把他从地上抱回了床上,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又让他站在床上,替他穿衣服。他这时才实在看见了自己在镜子里的像,是一个四五岁的,穿着淡粉色,边上绣着幼稚小鸭子的连衣裙的小女孩!
也许,从这儿,就应该换了人称罢。
她替她穿好衣服,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开门领着她走了出去。眼里是一片狼藉——被撕碎的绿色离婚证,残破的玻璃碎片,沙发上露出里面棉芯的枕头和满是刀痕,缺了一角的木桌。她抬头看向墙上的合照,本事三个人,只剩下两个人——她和她的母亲,一旁的奖状告诉她:
她叫闵玧智。
她被她带到了一个充满快乐和刺激的游乐场,站在旋转木马前,她蹲下来,用沙哑的声音对她说:“玧智啊,我们玩捉迷藏,好吗?你用手捂住眼睛,数十个数之后来找我,嗯?”
她闭上了眼,便想起来她的前生:他的母亲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说了这样的话,他倒数完十个数之后,大声地问“藏好了吗”,没有回应,他又问了一声,没有回应,一整个上午,他都这样喊着,像是在问他母亲,又像是在问他自己:藏好了吗,那个叫做闵玧其的人?以后不要再出现了,我没有办法再做回你了。
从此之后,你不能像闵玧其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地毫无意义地活着了。
没有一个路过的人注意到从她指缝中流出的泪。
她睁开眼,看见母亲走远的背影,她没有着急叫她,因为她知道,如果叫了她,她只会走得更快,到时候就真的赶不上她了。她跑了过去,摔倒了,她也只是马上爬了起来,掸了掸灰尘,都顾不上膝盖的疼痛,马上追上她的母亲,抱住她的腿,什么话都没说。她母亲转过身,蹲下来抱住她,撕心裂肺地哭着,眼泪落在她的肩上,却像是落到了她的心里,她感觉自己身边的一切突然有了色彩,有层包在她身上的壳褪去了。
自此,她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听说,在每一个人死后,上帝都会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