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巅诉爱 血泪染情

卷一•错尽前生天命劫，千金散尽还复来

【1】绝巅诉爱血泪染情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白子画一伸手去，那些惨淡的景色就变成了阴霾。

他觉得失去了什么，痛的死去活来，痛的他整个人都麻木了，麻木的只记得她，记得她得意洋洋的笑，下一秒就变成带着无力和灰心的凄厉诅咒。

他眼前的风景一直在变换，一会儿是绝情殿，一会儿是瑶池，还有时变成人间，都是黑白的，他看见那些或生或熟的面孔，唯独看不见她。

多绝望，决绝的不让我再看你一眼。

多不甘，到了最后也没能相信你一次。

多痛苦，这悯生剑上的血迹还未干涸。

小骨……

白子画神志渐渐复苏，开始的黑白慢慢瓦解，身上的疼痛也恢复了知觉，他听见全身皮肉生长的声音，眸子慢慢焦距了，这里……是绝情殿。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杀死小骨的，第七天，头七。

他一剑穿透了她的生命，也杀死了他的曾经，这七天，他在无尽的痛苦和折磨中度过，他痛悔他落泪他想她想得撕心裂肺，他不大记得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记得他每分每秒都会梦见亲手杀死她那一幕，他觉得冰冻的心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她的诅咒如同万千毒虫钻进去噬咬他的心，他疼得身体抽搐，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不能消除那痛苦，也许是能消除的，只是他做不到罢了……

是理智驱使他醒来的，无论他如何癫狂，他也绝不会放弃让她回来的机会，今天，是几率最大的日子，头七。

六界游魂，头七若不回生前待的最久的地方，其罪极重，他知道她恨他，不愿回来，可是……还是忍不住抱一些希望，希望她肯回来一次，哪怕是在长留山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他会在这里布下最霸道的缚魂阵，把她牢牢地夺回来，他会带着她走上黄泉路，去威胁阎君在生死簿上抹掉她的名字，他们绝不分开，她若恨，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早就不奢求她的爱了，他只想她还能恨他，能恨他入骨，他真的怕，真的很怕她已经不想恨他了，那，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因为有恨，才会有爱，他只求她恨他，他会有永生永世的时间，把恨融化成丝丝缕缕的爱。“吱嘎”一声，绝情殿的门被人打开，幽若缓缓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上面雕刻着朵朵桃花，白子画疲惫的看她一眼，小丫头脸上是一丝担忧和掩饰不住的愤怒失望，还有无奈，白子画叹息闭目，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怨不得幽若责怪。

幽若原本还在愤恨尊上的选择绝情，但当她看见尊上疯魔之时，就只剩下深深的悲凉，师父和尊上都没错，他们都是一心守护对方的人，只是尊上守护的更多，失去的……也更多……

“尊上，你这样是不行的，今天是师父的头七，她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她看见你这副模样吗？”幽若说着，打开食盒，把里面精致的菜肴端出来，顺手取过天机蜜露羹，轻声道：“这是我做的，比不得师父的，但是尊上好歹吃几口，等师父回来了，就吃她做的，好吗？”幽若一席话下来，眼眶有些发红。

白子画无动于衷，这孩子一直是这样，当初小骨身负妖神之力重归六界，她整天嚷嚷着小骨回来，他在心里冷冷的否定她的幻想说小骨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如今……他明知小骨几乎不可能回来，却何其需要幽若这一句安慰……

“你走吧……”白子画没有睁眼，淡淡的说，好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

巨大的沉默中，幽若低头提起食盒往回走，亦没有回头。

白子画睁眼，有些迷茫，有些苦涩，手上疤痕又有些疼，他静静看着手臂，没有言语，只有苦涩的泪水一滴滴打在可怖的红色疤痕上。

突然听见一声少女的惊叫，似乎是幽若的叫声，白子画没有迟疑，推开门，眼前景象让他的心降到冰点。桃花林芳菲如雨，不知何时，那柔软的颜色覆在心上，温热了时隔多年的记忆。

小骨拜师的第二年，练习五行术的时候，不小心用星火损了一棵桃树的根，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向屈木长老软磨硬泡，要了一颗新种子来，自己带着负疚感地栽下，那时的他纵使不太在意这些，却不知为何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埋好种子，不自觉的淡淡微笑。

后来那棵桃花树长势极好，繁花似锦，艳压群芳，笙箫默几次来喝茶，都想着把这棵树挖回去养他新收集的一群喜鹊，被他冷着脸吓回去，后来再也没敢觊觎过那棵桃树。

再后来，小骨在仙剑大会上起了杀霓漫天之心，他怒气冲天地打了她一巴掌，狠狠甩上门，小骨跪在他门前哭求了一整晚，鲜血蔓延，流向桃林，那时，绝情殿万年不改的桃花，一夜枯死。

她不知道，在她被流放蛮荒之时，他静默地站在夜风中，费尽心力救治那棵桃树，看着它重新生机盎然才肯罢休；她不知道，他每次想她，就到桃树下伫立良久，长年累月，枯死的桃树被铲除了，他种下满地相思；她不知道，在她重归六界之时，粉红的火焰燃烧着他对她最隐晦的爱意，那满树桃花精，拼凑出来，都是她的模样。

可是……

现在……

院里冬初昔年与你栽的桃树，叶落早做尘土。

现实中总是发生的太快太快：白子画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一片空白，理智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怎么也动不了。

那美丽的幽蓝色微弱光芒，像轩辕剑直直穿透他心脏，一声轻响，那是痛到极致的心再次被搅碎的声音。

头七，魂必归；

不归，酷刑死；

渡魂，过生门；

残魂，寄余痕。

宁愿受地府酷刑，也再不愿回到绝情殿，一丝残魂归来，竟是为了取走她生前留下的痕迹。

决绝，果断，绝不拖泥带水，那一点鬼火残魂就像东海上伤心的蓝色，紫色的光晕染红了整片海，而他只能看着她破碎成光点。

桃花树被席卷，粉粉白白的颜色被扭曲，异彩纷呈的美丽，带走他最后的念想。

剥夺了他陪她共赴黄泉的资格，竟然连怀念她的痕迹也要剥夺！白子画目眦欲裂，左臂早已鲜血四溅，发狂般扑了上去，堕仙印记鲜红如血。

可他的手只是穿过了那些物什，冥界的东西，不受任何仙法左右，他再法力高强，无济于事。

“不……”白子画绝望的低喃，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不要啊！——”幽蓝色的鬼火只是前行着，钻进花千骨的房间，如同无底的黑洞，源源不断的吸收着花千骨的东西：染血的衣裙，断掉的梳子，甚至是寒冰床上遗落的几根发丝……

眼见它要吸走花千骨的宫铃，白子画不知为何有了力气，近乎疯狂的扑上去，紧紧握住宫铃，然而宫铃变为透明的，从他掌中穿过，直直坠入深渊。

白子画懵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鬼火吸走了所有的东西，小骨的发饰花枝，小骨的画和信，甚至断念。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无声的绝望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一件，两件，数不清多少东西被它收入囊中，白子画早已无声无息。

鬼火突然变得极其亮眼，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膨胀出来，白子画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微微抬眸，尽管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希望那是她的意识在驱使它还回来。

鬼火迸发，强烈的白光让他睁不开眼，他心里隐隐有了知觉，只是长长的闭着眼，似乎一睁眼，就有什么不想看到的情况。

可是那一点微弱的希望告诉他，也许，还有一丝可能是她的意识，他强撑着果断睁眼，只为了一丝不失去她的可能。

已经破碎的心再一次被风化，零落，碾碎，化作镜花水月的粉末。

他记得眼前的景象，是百年前的绝情殿，是他生命里淡如流水的地方，是没有她存在的地方……

白子画木然推开门，桃花树枝繁叶茂，旗鼓相当，不见了那树最美丽的艳红。

断念剑躺在白玉柱子上，套着华丽的掌门剑鞘，是当年师父赠给他时套的，断念剑华美流萤，如同新生，见到他，嗡嗡的震动是对主人问好。

白子画虚浮地低头，他的掌心是一个白玉宫铃，精致美丽，这是，未开封的新宫铃。

他一步一步走到后山，奇珍异草把后山装点的恍若仙境，而正中间，两朵犹如水晶般瑰丽清美的千年冰莲开的正好。

白子画安静的站在那里，鲜血也安静的涌出，凝固。

他伫立良久，像一片破碎的羽毛，轻轻的倒下。

风光霁月的长留上仙，露风石上孤单冷寂的身影，此时在一片繁花似锦中，轰然倒塌。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追悔莫及的恨，似乎随着他的倒下，摔落成碎片，从他血迹斑斑的心间悄然流出，开出一朵一朵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