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人声鼎沸,嘈嘈杂杂地根本就不似一国之堂,反而更像是喧闹的菜市场。王银蹙眉,冷冷地哼了声。方才还唇枪舌战的大臣们立刻噤声,争取往空出来的官位上塞自己人固然重要,但是那日血洗皇城的阴影还盘旋在众人心头,对新皇的畏惧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三皇子王银按捺住内心的厌烦,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台阶之下的礼官。
“退朝。”心思活泛的新任礼官立马大声宣布,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言,唯有齐声鞠躬倒退着退出殿门。
三皇子王银眼光扫到缀在队末一声未出的长须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慕相留下。”
昔日的翁婿两人,此时的身份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王银将他留下,却也不说话,轻拂衣袖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就那么将他晾在殿中。
慕父心中苦涩,慢慢俯身,大礼匍匐在阶下,语声惨然:“臣,有罪。”
三皇子王银“哦?”新皇未置可否,“丞相对我朝忠心耿耿,如今尚能辅佐两代君王,端的是劳苦功高,今日何出此言?”
因为他有个一意孤行的好女儿啊,慕相有口难言,只是勉强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上一次这般的大礼参拜,还是在太上皇封他为相的时候。他只有慕语这么一个孩子,他的女儿从小恋慕太子,慕相一早清楚。可是她却不明白,只要她的父亲一日稳坐在丞相的这个位置上,皇上就绝对不可能让她嫁给太子做正妃。皇权不容觊觎,哪怕那个人是太子。宁为贫者妻,不为贵者妾。那时的王银是真心喜欢她,慕相宁愿将她嫁给一个无心争夺皇位的闲散皇子,也不愿意让她日后在深宫中跟一群女子争宠。可惜,这个孩子的姻缘是他亲口应下,他却没能教会她知足惜福。
慕父“小女年幼不懂事,有负陛下深情厚意,臣惭愧,”他恭顺地匍匐在新皇脚下,只为了替他羁押牢中的女儿争取一线生机,“恳请陛下开恩,让小女削发为尼、皈依佛门,为皇家的繁荣昌盛日夜祈福,臣愿即日告老还乡,终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为相多年,慕相在朝中门生者众,王银倘若硬要除掉他一定会大失民心。他并不奢望眼前这个九五至尊能让自己仍然留在朝中发挥余热,慕相只是在赌,赌新皇初初登基,不愿再多造杀孽。他可以主动上表请辞,让新皇的人顺利接手,只要他饶过自己的女儿。慕相以头触地,长跪不起,却没料到良久的沉默之后,高高在上的王银忽然沉沉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带着说不尽的凄惶。慕相惊疑不定,伏跪不敢抬头。
三皇子王银“如此yin乱的女子倘若皈依我佛,岂不是玷污了佛门的清静之地,”目光灼灼,仿似一把利剑逼视着他,语声中有压抑不住的愤怒,“你还真敢想!莫不是以为今日的朕还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