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过来坐下

慕语“连翘，你的篮子里带水了吗？”欣赏了好一会儿，她有些口渴，随口问了句却没有听到回应。回头正待自己去拿，却见王银一袭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正神态从容地稳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对面的座位上也放了张跟他位置上一样的明黄软垫。亭外不远的地方，连翘正恨铁不成钢地恭手站在李公公旁边瞪着她。

三皇子王银慕语讪讪地瞟了他一眼，他也不看她，径自将事先备好的清泉放进茶釜煎煮：“还不过来坐下。”

慕语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袅袅娜娜地矜持着坐到他对面。王银的手指修长白皙，熟练的手法有种行云流水的优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垂眸专注的神情，也会让人由衷地生出赏心悦目的愉悦感。王银将一小勺青盐加入微微起泡的水中，这时候慕语才想起，这个年代的人喝的都是煎茶，可不是后来那种清茶……她保持着浅笑，为自己的味蕾默哀。越是讲究的人，置入的调料就越多，务求能够达到犹如人生百味的丰富感觉。花椒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愿除了姜皮和荆芥，王银不会“奢侈”地再多加其他佐料。慕语看着他轻描淡抹地除去浮在表面的水膜，僵硬地移开视线放到他的脸上，希望他的俊颜能够让自己忘记待会儿的折磨。不一会儿，待水烧到边缘气泡如涌泉连珠，王银从釜中舀出一瓢水置于一边，投入碾好的茶末，再用竹筴在沸水中不断搅动以培育汤花。如此烧到釜中的茶汤气泡如腾波鼓浪，当闻到扑鼻而来的各种佐料香味时，慕语已经不想挣扎了，她幽怨地蔫蔫望着王银，但他却就是不抬眸看她一眼。

三皇子王银缓缓加进刚才舀出的那瓢水，使沸腾暂时停止，然后盛出第一盏茶汤递到她的面前：“头道茶的味道最为香浓馥郁，既然今日你来了，当先饮此盏。”

妈妈，她一点都不想要这种“香浓馥郁”啊。慕语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柔顺地双手接过。皇上第一次示好亲手煎茶，别说是花椒、姜皮了，就算是一碗辣椒酱，她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

三皇子王银待到慕语强撑着喝光，他忽然悠悠道：“你以前从来都不肯多喝一口煎茶，现今怎么转了性子一口饮尽？莫不是因为朕的技艺日渐精进，终于能调出你喜欢的味道？”凤眸星目只轻轻扫了她一眼，便复垂眸舀第二道茶汤。

慕语这话含怨带刺的，扎得她欲哭无泪。喝也不行，不喝也不行，他不会是成心让连翘带她来，好整她泄愤的吧？还没有从上一盏中缓过劲，第二盏又递了过来，她无语地望着他唇边隐隐浮现的一丝弧度，终于怒了。她双手接过缓缓起身，莲步轻移，绕过石桌踱到王银的面前，清清浅浅地笑着：“最好的一道已经被我牛饮糟蹋了，这第二道怎能由我一人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