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

　　听了这话，襄铃无言

　　她只是个半人半妖的小狐狸，不是神族，也不懂神仙这些历的什么劫，但她明白了，一切都过去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过去了

　　“姑姑！”是小九听说我来了跑过来找我了，“镇南王也在啊！”

　　“凤九殿下”襄铃很客气地与她打招呼，但余光却看向了我，我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便道：“芙蕖师姐是小九的断尾”

　　襄铃第一次见凤九便有这个念头，但因为凤九看似不认识她，就只当做是巧合了，如今知我是晴雪，想要问我，却碍着小九也在，不好意思开口

　　当年，小九为了东华，割去一条尾巴，化为世上最锋利的匕首，可是这匕首竟也无法将文昌帝君的名字改为东华帝君，小九虚弱昏迷，而匕首便掉入凡间，落到天墉城，变成了个女婴，被掌教真人捡到了

　　话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天族有过什么文昌帝君，可是三生石又不会诓人

　　“断尾？我的断尾怎么了？”小九自从喝了忘情水后，便将与东华帝君的往事忘个一干二净，自是记不得为爱断尾这茬了，但是她也并不迟钝，醒后发现自己少了条尾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二嫂，二嫂骗她说她自己贪玩，跑到了妖洞，被上古凶兽撕了一条尾巴，要不是二哥及时赶到，她估计就只剩下一张残破狐狸皮了

　　小九显然是吓坏了，盘算着这次丢了尾巴又失了忆，实在不敢乱跑了，自那之后就再没出过青丘，现下提起断尾，她还是倒没那么害怕了，更多的是好奇

　　“你的断尾掉到人间，化成了个女娃娃，我历劫了时候还遇见了”

　　“那姑姑下次带我去看”小九亲厚地蹭着我的手臂撒娇

　　我哭笑不得，应道：“好”

　　“正好，我已禀了爹娘，要随你去狐狸洞住一段日子，得空了便带我去吧”

　　我胡乱应下了

　　见此情景，襄铃自觉不宜再在这留着，便向我告退

　　我望着她有些瘦削且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再怎么样，都是过去，都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能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襄铃，我也不能是那个求而不得抱憾终生的风晴雪，她长大了而我归位了，哪怕有交集也再不会是以前那种交集

　　“姑姑……太子殿下他继任天君了”小九见没有外人，才说了要事，她显得有些犹豫，大概是以为我还爱着他吧

　　太子夜华？那个人吗？我已经快忘了他了……

　　我总恨夜华薄情寡义，殊不知薄情寡义的是我自己，只短短九个月，短短九百年，就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忘了他

　　这样想来，反倒觉得与他算互不亏欠了

　　“昨儿，天枢星君来府上找祖父祖母，说是天君要聘姑姑为天后”

　　我知道阿爹阿娘是不会答应的，我没有接话，听她说下去

　　“祖父祖母没有答应，但是天枢星君却留下了一封信，说是天君当年欠姑姑的解释”她慢慢地拿出一封信

　　我看了信，便问:“小九，你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

　　他解释的这些恰是我当年纠结心痛的，而这些原一直藏在心里的东西只有一次酒醉后对小九说过

　　“姑姑，其实你误会天君了”

　　“误会？他如此没有担当，是我误会他吗？”

　　诚然，他不喜欢素锦，喜欢我，可是他的喜欢就是放任自流？就是让我任人欺凌算计？就是每一夜把我独自留在一揽芳华无法相陪？就是把逃避冷淡当做保护？

　　想必若不是我失误掉入诛仙台恢复记忆，他可还会叫我赔那素锦一双眼睛吧！

　　他退缩他逃避他保护不了我甚至将我带入险境还来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他无可奈何他有苦衷他是在保护我让我原谅他？

　　如果这就是他喜欢我的方式，那，我消受不起！

　　曾经，我爱得很深，求不得更放不下

　　后来，我也逐渐释然了

　　但是现在，我不由觉得有些荒谬，甚至有些恨……

　　小九还欲开口劝说，生生叫我打断了

　　“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小九知道我的性子，虽说有时候纠结了些，但大体还是果断倔强的，我决定的事，任谁也动摇不得

　　“那便不提了”小九也不觉得别扭，话锋一转“正赶上没事，姑姑带我去玩吧”

　　“就知道不该告诉你，你听了准定撺掇我带你去看”

　　小九笑嘻嘻地揽着我的胳膊催促我快些

　　我倒是不怎么想念师姐，我当时身为灵女，对死亡其实是有预感的，所以我归位之前，已看望过师兄师姐

　　他二人实在是可惜了，明明是相爱的，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因为规矩与身份的限制不能在一起，整整九百年，这样无疑是痛苦的

　　师姐私下还与我说，她宁愿不修炼成仙，这样寿终正寝，下辈子托生一个普通的姑娘家，反倒倒有机会与师兄相守

　　至于师兄，他身为男子，自然不会与我说什么交心话，但是我猜他是后悔的，他也宁愿自己不成仙

　　说起来这也怪我多管闲事，师兄因当年苏苏之事心有郁结，险些无法修成正果，我就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子，助了他一臂之力，然后他就在掌教位置上呆了快一千年

　　我回过神时已经在天墉城外面了，我深深意识到我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便念了个诀，直接越过山门，到大殿门前了

　　“你别乱跑，在这里等着，你贸然进去会吓坏他们的”

　　小九很是听话，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没有半点乱跑惹麻烦的意思

　　前些年，她喝了忘情水，再被二嫂一吓，确实是乖觉许多

　　殿内，师兄师姐正在处理公务，一抬头见我来了，都把笔放下来迎我

　　“许久不见，你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我现在是上神，不是灵女，周身仙气围绕，很难不叫他们发现，但是他们不知上神如何，只知我不一样了，却不明白我不一样在何处

　　“还好，倒是师兄师姐没什么变化”

　　“我们能有什么变化”师兄淡淡道

　　饶是他仙资这样好，修成个上仙也是顶天了，毕竟凡人若要飞升上神、登上九重天是需要机缘的，像成玉元君那样好运气的着实不多见

　　“先前还有人谣传你灵力散尽了，我自然是不信的，你这不就来了”芙蕖牵着我的手往座位上走

　　师兄听了这话轻笑了声，却没有反驳她，但是我看见了却不依不饶

　　“师兄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是神族？”

　　说来也巧，前些年天墉城有幸收留了个神族人，说是九重天上的，虽看不清相貌，可那身上的气息让陵越永生难忘，不成想还未过多久，我也带着这样的气息找上门来了，芙蕖眼拙看不出，他却能分辨

　　“前些年下凡历了个劫”

　　我说得简短，懂的人自然懂

　　芙蕖依然消化了许久，干巴巴道：“你们神仙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