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极北之地,沙土贫瘠,风雨不眷顾,红霞染云,黑夜昼月,繁星临地,引归人一醉。青草向南而生,愈南风雨愈佳,草低现牛羊,养得一方好土地。
“公主再忍耐一下,再过三日便能到达随城了。”阿灵清澈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随城,位于君国与旧燕国的接邻之处,和亲队伍离开北域王宫已有一个月,这样一算现在应该是到了旧燕国的领土了,也就是现在君国将军卫执掌管的燕城—北域的边境。
欢颜真真撩起窗帘,一抹红纱覆面,只露出额头和眼睛,初时,还觉得这马车摇摇晃晃地甚是好玩,如今坐得久了,只觉得烦闷头晕。
阿姐的话又从脑海里响起:五年前,她八岁,感觉到世间万物渐渐清晰,而一个消息如平地之雷般滚到了北域,炸起一阵阵亥浪。
燕国灭了。
起因于燕国王子病死于君国,燕国王君诬陷裕王下毒谋杀其子,借讨伐之意挑起战乱,欲扩充燕国疆土,其野心昭昭众人皆见。
于是君国太子君侧同君国大将军卫执,率领大军平战乱,护边疆,灭燕国。后,便将燕国之地划入君国疆土,命卫执镇守。
自曾祖以来,君国,燕国,北域三国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关系,燕国疆土最小,国力最弱,却是保持这关系的关键纽带。
如今燕国于瞬息之间悄无声息地被灭,唇亡齿寒,北域如何不惊?如何不惮?
好在北域疆土辽阔、国力雄厚,未见君国有下一个动作。
但是北域的王上也就是她父王动作了,他修书一封给君国王君,表示欲联姻,以护两国友谊长存。
对此她不由咋舌,若是成亲能解决问题,那还要千万沙场铁骑干什么?
马车晃晃荡荡,晃落了太阳,已是黄昏时分,天空红霞染云,青翠的树木镀上一层余晖,不比北域的干燥苍凉,燕城气候宜人晚风微爽,好景好地。
欢颜真真顺着目光眺望远处,眼中划过一丝微亮,目光所及之处有两处断崖一处山谷,崖不高谷不深,既无临天之高,又无奇险之竣,与其它说是崖还不如说是小断山,被群山包裹,丝毫地不显眼,可是偏偏又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之感。
北域也有一座崖名叫神女崖,崖下是万丈深渊,位于北域西方的姿山,姿山高耸如云,而神女崖位于山顶,鲜有人能爬到崖处。
传言那生长的有神女莲,能生死人肉白骨,许多人冒名前来,但不是未至山顶空手而归,便是为那一方土地多添一份白骨。
“阿灵,你知道那崖叫什么名字吗。”欢颜真真问道,虽说是问却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
她自开口说话以来,话语中从不带感情,旁人是无法从言语中听出她的喜怒哀乐的。至于表情,更不可能,因为她的表情一直都是古井无波,泛不起一点涟漪。
阿灵一路以来早已习惯,顺着手指望过去,摇了摇头:“像这种小山崖,燕城有很多,普普通通的,奴婢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可是欢颜真真越看那小断崖越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就像一根蛛丝一样,缠绕着心头,若隐若现,却又真实存在。
“停车。”欢颜真真开口。
……
欢颜真真带着阿灵走进山谷,山谷不深却曲折弯绕,黄土之上几片青株点缀,几步一景,偶尔微风掠过引得面纱微动带来些许凉意。
阿灵比欢颜真真高半个头,阿灵也是欢颜依依指派的,同欢颜真真一起前往君国,做她的丫鬟。
阿灵生得一张精致标准的北域面孔,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地像溪水洒映着月光,偏偏却生长着一张薄唇又毫无血色,让人觉得是一个极难亲近的人。
至于她的性格嘛,这一路相处下来欢颜真真只觉得冷淡、冷淡、甚是冷淡,但一路上该有的对自家公主的嘘寒问暖一样都不少,面面俱到,事无巨细,事事细心。
阿灵紧紧地跟着欢颜真真的身后,手搭在腰间弯月刀的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注意周围的一切。
前方有一堆乱石,一块一块的零乱堆放,隐隐地有一个墓碑立于中央,欢颜真真走近一瞧,碑文上的刻字已有点模糊,隐隐可见“无楠”二字。
杂草丛生,墓碑微微倾斜,过不了几年估计就会倒于风吹雨打之下,不知是何人将这墓碑立在这人烟稀少之处,徒添凄凉萧条。
双眼微涩,欢颜真真心中竟无端生出一种悲凉之感,她将墓碑周围的杂草一一拔去,朝着它拜了三拜,算是为已逝之人尽点生人之德。
拜完之后欢颜真真不禁抬头望望天空,暮色黄昏,天将暗未暗,远远地忽然瞧见断崖处斜斜地长着一朵红色的小花,不过巴掌大小,孤独却又显眼,像是上天遗落在凡间的一颗红色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