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在云深不知处当剑灵的时候,嵞染最常听的就是蓝启仁骂她这人心大的可以挖一口井,因为她总是能在不该淡定的时候表现的无比的淡定,比如有一次她躲静室洗澡,由于她忘了给静室设结界,结果就导致了恰巧回来的蓝忘机直接便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想想啊,人蓝忘机,三千多条家规养出的雅正君子,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会被吓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可她呢,不像普通女子一样捂着胸失声尖叫也就算了,居然还淡定的继续洗了下去,完了之后居然又让人去云深不知处最近的小镇,给她买了一些女子来葵水时所用的月布。
由此可见,蓝启仁的形容真可谓是十分贴切了。
不过,无论她嵞染的心是否真大的可以挖一口井,但只要和白无相一比,她做的那这事儿也就不值一提了。
白无相此人,虽然嵞染对他的了解知之甚少,但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哪怕他所面对的是一群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他也能做到该吃吃该喝喝,或是与这帮人像交心好友一样畅聊古今。
比如现在,当嵞染目送着蓝忘机离去,然后再回公主殿时,她看到的是这么一副场景——红烛摇曳,略带寒意的微风吹动着风铃,在一片清脆悦耳的叮铃声中,白无相倚靠在矮榻上,半眯着眼,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搭在身旁用来放置酒盏的小桌上,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敲着,当看到嵞染进来后,他半掩在悲喜面具下的唇角,还微微挂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说真的,若非与他已经相识许久,这乍一看,嵞染真是差点就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位散仙的逍遥洞府。
“公主殿下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如果是平时,当面对白无相这样的邀请,嵞染兴许不会答应,可现在……
嵞染侧首看了眼摆放在墙角的刻漏,赫然已至寅时,而且当白无相话音落下之后,那熟悉的钻心痛感,已经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人要懂得识时务,是以,她想都未想便依言上前坐了过去。
“这酒不错。”执起一杯小抿了一口,嵞染微微笑道,“您了解我的,我这人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趁这会儿还没人来打扰,您不妨先说一下,这一千来年,您到底是为何就非得抓着我不放呢?”
这一声反问,几乎道出了嵞染近千年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然白无相听完后,却只是微微挑眉一笑:“公主殿下真想知道?”
嵞染红着眼点了点头。
此时,那骇人的钻心痛感已经从四肢蔓延到了脑后,因为实在疼得厉害,隐隐间,嵞染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有些不大好使了,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无比清楚的听到了白无相的回答。
“因为有趣。”
白无相慢条斯理的为两人又斟了满满一杯的酒,而后在嵞染不解的目光中,他轻轻的放下了酒壶。
“怎的这么看着我?是不信么?”没有一点对人不起的歉疚,白无相打量着嵞染,笑的像极了一个坐在台下看戏的悠哉茶客。
嵞染也看着他,她盯了他很久,久到眼睛酸涩了,她才勾唇道了声:“我信!”
看出她的确是真心实意,白无相在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摇了摇头,白无相笑道:“谢泠。”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喊出嵞染的原名,“你信命么?”
嵞染对上他的眼睛,果断的摇头:“我不信!”
白无相一笑:“也是,你要真信这个,你我今日又怎会坐在此处闲聊?”
“为何会坐在此处闲聊?”嵞染带着懵懂的语气,头也不抬的问他,“不是你让我过来坐的么?怎么?师父这么快就忘了?”
“……”难得的,白无相被嵞染噎住了,“公主殿下这是在怨为师当日没有阻拦薛洋那个凡人杀你么?”
嵞染淡淡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她的反应落在白无相眼中,却成了默认。
注意到白无相眼神的变化后,本以为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假仁假义的来一句“不过是个躯体而已,没了就没了”,然而让人费解的是,当察觉出她果真心存怨恨后,白无相竟是蓦的一下慌了神。
嵞染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了,于是只能皱眉盯着他悲喜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真是可笑啊,她居然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心疼。
“你在心疼我?”
白无相没有回答,只是将右手凑至她宛若点了颗朱砂的眉心,温柔的摸了几下。
嵞染没有躲开,她一直等到他摸够了,才出声提醒道:“师父莫不是忘了,徒儿眉心的这根锁魂钉,还是您下令让薛洋钉的呢,当时您可是每日都让他来锁仙阵给徒儿钉上一回呢,嵞染数过的,足足钉了九十次呢。”
“疼么?”白无相问她。
“疼,当然疼。”像是故意气他一样,嵞染说这话的时候,是用自己残损的左眼直视的他。
毫无意外的,说完之后,她果然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看着这样的他,这一次,嵞染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师父,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真的很会骗人啊。”
此时,有风吹进,带响了几串风景。
白无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他笑了起来:“我的公主殿下啊,怎么说我也是替你报过仇的,作为回报,看到师父演戏,你不该理所当然的配合一下么?”
“报仇?”嵞染笑了笑,问他,“你是指杀了薛洋,还有在我被剥皮挫骨后屠了整座皇宫么?”
我真的是作者我在加油完结